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握着傅瑜的脚不放，而且还是个男人。
以前她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女孩子的脚是不能轻易被人看的，若是被人看了去，那个看的人就得对她负责。
但她转念又想，上次她也是毫无顾忌地赤足站在小师叔面前。
倘若真要较真，难道还要让眼前人对她“负责”两次不成。
况且这些都是老早以前的古话了，如果真要被这些规矩所束缚，那人生当真无趣的狠！
更何况所谓的“以身相许”如今也只有在话本里才会出现罢了。
月色朦胧，高大挺立的少年半跪在纤弱的少女身前，有星光坠落，无声地在浅滩上勾勒出两道浅浅的影子。
少年的手掌宽大有力，掌心似火，划过肌肤时带起一阵痒，让傅瑜不自觉地将脚趾头绷紧。
她面色微微发烫，唇片抿得死死的，实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纪临风却神情专注地盯在她脚腕那片红肿的地方。
她的肤色雪白，越发衬得那抹殷红触目惊心。
纪临风眉头拧得更紧了，微凉的指腹轻落：“这边疼吗？”
见傅瑜摇头，他的手又往前移了两寸，轻轻按压，“这呢？”
“嘶！”
针扎般的疼令傅瑜倒抽凉气。
纪临风暗松一口气：“好在没伤及到骨头，今日就练到这吧！”
傅瑜立时脱口而出道：“不行，留给我的时间本就不多了，多休息一天，就少一分胜算！”
“倒也不差这么一天，一口气吃不了胖子，万事都讲究张弛有度！”
纪临风说着，在她身边坐下，又道：“有时候把自己逼得太紧，未必是好事！”
他声音带了些散漫，不似往日里那般严厉，更像是朋友一般对她的善意提醒。
傅瑜沉吟片刻，磕磕巴巴道：“那……那我明天再继续努力！”
“明天再休整一日！”
“为什么？”
纪临风抬头望天，也不看身边人，只道：“有别的安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傅瑜虽然好奇，却没有继续追问，也跟着抬头。
这里视线开阔，墨色苍穹静静地将山谷环抱，万千繁星缀满夜空，星子如眸，璀璨动人。
傅瑜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看过星星了，以前在临水村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的，她累了就躺在草垛上发呆数星星。
可后来她喘着气走得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更是不敢停下，自然也在不知不觉中错失了许多风景。
或许是她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偶尔放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小师叔将来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傅瑜回眸看向身边人，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纪临风循声触到她的眼睛，里面好似倒映着无数闪耀的星辰，亮得惊人。
月色下，她的肌肤瓷白如玉，长而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轻眨两下，略有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还有说话的声音也是又轻又软的，像是飘落在心上的羽毛。
纪临风怔怔出神，未几偏过头，用双手枕在脑后，顺势躺在地上。
少年长手长脚，姿势慵懒散漫，额上的碎发在风中晃动，神色却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晰。
傅瑜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那道低沉的嗓音又渐渐响起来：“不知道！”
傅瑜怔愣住，她以为像小师叔这样干什么事都特别厉害的人，目标也会比旁人更为清晰。
就算是不再蹴鞠，以他的才学，考取功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他却说“不知道”，说这话时他的眸像是被尘埃熄灭的灯，半点星子都没有，是暗淡的。
四下又陷入沉寂，傅瑜默了半晌，也不顾对方听了会不会耻笑自己。
她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向着天空大声说道：“我傅瑜，将来想成为华国最厉害的蹴鞠艺人！”
纪临风没应声，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黑暗里，身边那道小小的身影好像在发光，他以为那是月色的银辉。
可直至这一刻，他才恍然，原来那是她自带的光芒啊！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轻轻闭上眼睛。
梦想就像是天上的星辰，那么遥不可及，可是谁又知道呢。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再渺小的尘埃，也能伸手触及到那颗属于自己的璀璨星辰。
傅瑜暗暗想，明天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