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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抄 第5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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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冷笑:“如此说来,八木大雅去青柳胡同与她说的那一番结月润代为问好的话,纯粹是为了叫她提心吊胆、心生惊惧么?”

奥寺浑身颤栗,道:“八木大雅说什么话,怕都是二殿下教的,小的并不知情。”想要多挨延一刻,不待人问,便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所经之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道起来,“小的在余姚一带活不下去,于去年底辗转进了京。因二殿下的手下颇有小的的几个熟人,小的原本想碰碰运气,厚着脸皮向这些熟人借些银钱,谁料被二殿下知晓小的进京一事,便将小的叫去问话,听闻小的在余姚后的经历后,将小的又留了下来。

“及至倭国使团进了京,他便叫小的去与这使团牵线搭桥,许以重金,教这些使臣在陛下面前对三殿下发难……殿下,小的固然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将藤原小姐的来历都说与了二殿下听,并且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但一切的根源都在二殿下身上啊,若不是二殿下,小的连个小小的浪花也掀不起来啊!殿下!”

话音未落,有人提刀上前要砍他头颅,怀玉伸手拦住,笑道:“我今日便是为了手刃结月润而来,结月润既已死了,这厮也是一样。”将刀尖对准奥寺的心口处,沉缓有力地扎了进去,微微眯起眼睛,慢慢感受刀子刺破皮肉,穿透几根胸骨,直至扎进柔软心肝的触感,再睁开眼睛时,奥寺身子微微抽搐,口中流出许多血沫来。带兵打仗多年,杀过的人不知凡几,而在杀戮时能如此快意的,迄今为止仅他一人而已。拔出刀子,再一挥手,将他的头颅一刀斩下,拿刀扎进去,挑起来,远远地扔到院子里头去了。

至此,倭奴国的使臣及奥寺共计二十三人全被砍杀一光。死法相同,俱是头颅落地,尸首分家,唯奥寺一人心口处多了一个洞。

怀玉将刀在脚下的奥寺尸首上略一擦拭,重又放回刀鞘内,率人离了屋子。来时怕惊动人,因此跳的墙,回去时便由院门出去,才拉开院门,便见几个闲人正在打着灯笼,缩着脖子往这院子里窥视,看身上装束,像是鸿胪寺的官员。

原来是刚才与倭人打斗时,兵刃利器之声惊动了鸿胪寺内的一个起夜之人,这人再去叫醒同伴,同伴又去找当值的官员。当值的官员先是攀上墙头往外张望,遥遥地听见有男子哭喊求饶之声,却看不清宅子里头的情形,遂与几个惊醒的闲人转到这宅院门口来查看,正商议着要不要敲门,却见院门忽地拉开,一行假面人鱼贯而出。经由身旁时,嗅得到这些人身上的血腥气,就着天上的几点微弱星光,又瞥到院中竟然丢了一地的狰狞头颅。这几个闲人里头有两个翻了翻白眼,软软地往地上一摊,当即人事不省。

怀玉手下人提刀又要去杀这三人,怀玉纵身上马,摆手道:“罢了,走!”

皇帝睡梦当中听见有人在耳边抽泣,哭声伤心,哀怨似女子,想睁开眼皮去瞧瞧是谁,但眼皮总也撑不开,迷迷糊糊当中又看到皇后手里牵着幼时的太子从自己面前款款而过,明明看到他了,却是连扭头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只留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皇帝心口一酸,便有泪水流下,顺着眼角蜿蜒至鬓角。皇后转眼走的不见了身影,他追上去叫喊:“皇后,皇后,你且等等吾——”叫了两声,人便惊醒了。原以为用了极大的力气叫嚷,却原来连跪在榻前哭泣的刘贤与他身后的两个鼻青脸肿的内侍都未听见。

☆、第118章 侯小叶子(五十五)

刘贤见皇帝醒来,向前爬行了两步,将头靠在皇帝的塌上,嘴里呜呜哭道:“陛下!老臣昨晚奉陛下的旨意随了三殿下去青柳胡同。谁料才一到地方,三殿下便翻了脸,领着一帮子的人,把老臣关起来给毒打了一顿,牙齿都打掉了两颗。老臣被打成残疾了,一身的伤痛,将来只怕伺候不了陛下了,呜呜呜!”他说话时嘴里漏风,果真掉了牙齿,一只手掌上也用方帕裹了几层,方帕上隐有深褐色污迹渗出,不知是血迹还是药渍。见皇帝默然无语,他又忙去掀起身上的衣裳给皇帝看。

皇帝并不去瞧他,只自顾自地叹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许是上了年纪,昨晚竟当真信了他。这些年,朕将一只虎崽子养大,养虎为患这些年……”又冷笑道,“他眼里已经没有了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他连他君与父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你向来心细伶俐,却也有不好,嘴上难免刻薄了些。只怕早些年便背着我把他给得罪了罢……你且起来说话。”

刘贤跪地不起,口中呜呜哭道:“三殿下还恐吓老臣,说要杀了老臣一家,血洗刘门,叫老臣一家百十余口人不得好死!陛下——”

皇帝冷哼:“他哪里有闲心去恐吓你?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你向来不为他所喜,此番便该庆幸他还给你留了一条命才是。”

刘贤又哭:“三殿下说留着老臣的一条命,是为了叫老臣给刘家人收尸,殿下这是要叫老臣看见一家子人都在眼前死光光呀,陛下——”

皇帝抬手擦去眼角及脸庞上已然冰冷的泪水,挣扎着要起身。刘贤两行老泪流个不住,见状忙忙爬起来伺候皇帝穿衣。皇帝道:“你去瞧一瞧身上的伤,叫容长一进来伺候即可。”

正说话间,忽有京兆尹来报,说倭奴国使团二十余人一夜之间被人诛杀殆尽,且头颅皆被砍下,扔了一地,其手法之残忍,可谓骇人听闻,惨绝人寰。据目击者所描述,行凶之人有十余人,皆是一身黑衣,覆以神头鬼面,于深夜子时,由使臣的居住的民宅内大摇大摆地出来,骑马往东去了。

刘贤不待这京兆尹说完,在皇帝脚下大放悲声:“老臣一家百十口人看来是难逃一死了!求陛下救救老臣,老臣跟了陛下一辈子——”

皇帝也是伤感:“你自七八岁时起便跟着朕,转眼一辈子都过去了……”出了一会神,又道,“你收拾收拾,出宫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养老去罢。朕的时日不多了,朕在,你尚能留的一条命在,若是朕不在了,你留在宫内只怕连命也保不住。”

刘贤正淌眼抹泪,闻言倒呆了一呆:“老臣养好伤还能伺候陛下,也还能再伺候世子——”

皇帝疲累,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早些走为好,路上小心些。”

刘贤无奈,跪下叩头,哭哭啼啼地说了一声:“臣谨遵陛下旨意。”言罢,转身退下。

皇帝瞧他一辈子没挺直过的脊背,心生不忍,便又叮嘱了一句:“朕晓得你家当多,莫要叫钱财等身外之物给耽搁了。”

青叶睡至下半夜时,隐约听到怀玉与夏西南在门外悄声说话的声音,晓得是他回来了,本想等他进来与他说一句话,但他却迟迟未进这屋子,她等不及,重又熟睡过去了。

天将亮未亮之时,她一觉醒来,见怀玉衣衫周正地坐在自己的床头。她忙要起来,怀玉将她拦住,为她掖好被子,道:“你睡你的。”

她应了一声好,揉揉眼睛,问:“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

看了看他的装束,又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问:“这便要走了?”

怀玉嗯了一声,点点头:“这便要走了。”

“天不是还没亮么?”

“我只是回来看看你,等下还要回府一趟。”

“回府去等着人家来捉拿你么?”

怀玉失笑了一声,却并出言反驳说话,竟是默认她这句话了。

青叶想了想,又问:“你要去天牢么?我能去给你送饭么?”

怀玉嗤笑:“我这一回不会去太久,至多两三日。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万事只听云娘的话,可明白?”言罢,起身要走。

青叶扑上前来,将怀玉死死抱住,不放他走,问:“你真能回得来么?”

“傻小叶子,你不想想我是谁,当然回得来。”怀玉顶了顶她的额头,将她推开。临去之前,转头笑说了一句,“不许多想,乖乖等着我回来。”

三月廿二日,三皇子怀玉因抗旨忤逆,不尊上令,干纪犯顺,违道背德,犯了十恶中的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等数罪,然因他身为皇子,又是有功的能臣武将,在八议制里的议亲、议贵、议能之列,故减等,褫夺一切封爵,贬为庶人,流放南海琼台。

怀玉走后,青叶又睡了个回笼觉,不想起来,躺得久了,后脑勺都有些疼,只得恹恹地穿衣下床,慢慢梳洗罢,叫云娘盛了些饭食,自己端去胡同口喂玉官。小内侍则紧跟在后,寸步不离。

怀玉王府被抄,夏西南是他的左膀右臂,人人都知晓的人物,自然也躲不开去,也与怀玉一同流放了。青柳胡同内便只剩下早前他带来的小内侍了。这小内侍姓丁名火灶,因为是夏西南一手带出来的,也是伶牙俐齿,做事极有眼色。

到得胡同口,恰巧看到天山茶馆的伙计采买茶叶回来,一面走,一面哼着小调儿,见到青叶出来,忙把她拦住,本张口想问她可听说轰动京城的倭奴国使臣被杀惨案,若是没有听说过,他便可以为她演说一番。

丁火灶在青柳胡同内过了这一段日子,对胡同口两旁的邻居都是知道的,看他两眼放光,晓得他大约要说这件事情了,怕他吓着青叶,使得青叶又要为怀玉担心,忙在后面向他打手势,示意他闭嘴。伙计心里有些失望,转身便要走。

青叶问他:“你看见我家花猫了不曾?”

伙计称没看见。青叶心下失望,无精打采地同他说了一句:“你这回茶叶倒买了许多。”

伙计挠头笑道:“这两日咱们家生意好得很,一大早便坐了好几桌的大汉。只有一条不好,这些人要一壶茶水,一坐便是大半日,也是愁人。”

青叶扭头看丁火灶,丁火灶小声道:“是殿下临走时安排的,怕吓着你,都去茶馆里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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