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外面已经一片沉寂，窗外偶尔有灯光晃过，黑暗的房间里，姜喻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手机那头，棱角向来分明的庭柯被暖黄色灯光模糊了轮廓，头发乖巧得搭在额前，一双眼睛在光的反衬下更亮了。
庭柯温柔的，又不失少年感的声线通过耳机，经过姜喻的耳朵，缓缓流进她的身体里，顿时身体里便泛起了一阵困乏。
姜喻蹭了蹭被子，努力睁大眼睛想要保持清醒，但庭柯的声音实在是太助眠了，她坚持了不到三分钟，头一歪，手一松，睡着了。
庭柯看着蓦然黑下来的屏幕，耳边是轻轻的，绵长又均匀的呼吸，他本来特别清醒的，一丝睡意都没有的脑袋，也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庭柯没有拖延，伸出手就打算挂掉电话睡觉，手刚碰到屏幕，却不动了。
过了一分钟，庭柯的眼皮越来越沉，他放下手，把手机往枕头旁边一放，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伴随着耳机里的呼吸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庭柯还是被庭妈妈叫起来的。
“快起床啦，再不起床你可就迟到了。”
庭柯坐起来，看着门口喊完他转身就走了的庭妈妈，疑惑闹钟为什么没响。
他把手机从枕头旁拿起来，按了一下，嗯？怎么没亮？
庭柯以为是自己力气小，又微微加重了些力气，按了一下，还是没亮。
他揉了揉头发，清醒过来的神智才想起来，昨晚一直没挂电话，是没电了吧。
庭柯下了床，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后，果然，屏幕上出现了正在充电的标志。
他把手机放到床头充着电，自己去洗漱了。
刚出卧室，就看到挂在客厅的电子表上红彤彤的一行时间，7：45。
！！！
庭柯立马冲进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又风似的进了卧室，换好衣服背上书包，扬声说了句“妈妈我上学去了”就推开门跑了出去。
“哎呀，还没见过你这么着急的时候呢。”
庭妈妈出了卧室，就看到门被狠狠合上，嘴里念叨了一句。
幸亏家离学校近，也幸亏庭柯腿长，离响铃还有两分钟时，气喘吁吁的庭柯出现在了考场门口。
看到庭柯走进来，担心了一早上的姜喻表情瞬间变得放松。
一节考试过后，看着老师夹着试卷离开，姜喻立马转身。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
庭柯把笔帽合上，抬眼看着姜喻担心的表情，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没有，我妈妈把我喊醒了。”
“那就好，哎，你认识那个同学吗？”
姜喻本来想转身，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脖子一缩，跟庭柯说话的声音也降低了。
“谁啊？”
庭柯说着就要转身，却被姜喻一把摁住了，她保持着刚刚跟庭柯闲聊的表情，嘴里却说着与之相反的话：
“你现在转过头不就露馅了吗？就你旁边这列，从你这个位置数第二个，他一直在盯着你诶。”
“你听我的，我一会儿转过身后，等个两三分钟，你装作不经意得回头。”
庭柯听姜喻的话，等她转过身两三分钟后，才装作打量这个考场，先看了看前边和右边，才按着顺序回头瞟了一眼姜喻刚刚跟他说的位置。
嗯？是许征？
虽然许征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立马低下了头，但他还是看清楚了许征的脸。
庭柯把目光收了回来，也没多想，权当许征刚刚也是认出了他所以一直看他。
第二节是数学。
一男一女两个监考老师进来，一个老师负责发卷子，另一个老师站在台上负责讲规则。
“……不可以作弊……”
考试规则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也没有学生真的会认真去听，都是拿到试卷就开始埋头做题。
三分钟后，讲台上的老师念完了规则，看着底下黑压压的脑袋，坐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说实话，一考场的学生很少会有作弊行为，两个监考老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其他考场老师一开始就巡堂的时候，一考场的两个老师坐着在看书。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女老师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然后站起来走了下去。
安静的考场里，除了偶尔响起的翻卷子的声音，很快，就多了另外一道声音，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
哒，哒，哒，由远及近。
哒，哒，哒，由近及远。
光听声音就能判断老师在你什么位置。
但考场上的学生根本没功夫去管老师走到哪儿了，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试卷。
除了一个人，许征。
他抬头看了看认真答题的庭柯，又看了看监考老师的位置。
一个考场是三十个人，横五竖六，庭柯是上次考试排名第二，所以他是最边上。
而现在，监考老师跟庭柯就隔着一行，按监考老师行走的路线，她一会儿会往后走，那么，等她走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刚好是她的视线死角，他就可以趁机把准备好的小抄扔到庭柯脚下，到时候，嘿嘿。
许征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发现完美无缺，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带着这个笑容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发现男老师正盯着自己，许征立马收敛了笑容低下了头写题。
他一边写题，一边听着女老师的动静，等到他觉得女老师已经走到教室后面的时候，他抬眼瞥了一下讲台，很好，没看他，他又回头鬼鬼祟祟得看了一眼女老师，很好，也没在看他。
就趁现在！
许征刚把小抄握在手里准备扔出去，讲台上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第二列第三个男同学，你不好好考试干什么呢！”
第二列第三个男同学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许征感觉四面八方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女老师也走到了他旁边站着，他低下头涨红了脸，死死盯着眼前的试卷，不敢抬头，小抄被他紧紧握在左手手心里，不敢松开半分。
过了好长时间，女老师才终于从他身边离开。
许征这次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他听着女老师重新经过他身边，重新走到后面时，装作看时间，抬头看向了讲台，男老师也没注意他，很好，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许征早就放在身侧的拳头冲着前面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一个小纸团从半空中划过，悄无声息得落到了庭柯脚边。
而庭柯却什么都没察觉到，还在埋头写写算算。
许征看着那个纸团被他准确得扔到庭柯脚下后，听着重新响起的高跟鞋声，低下头，表面认真写着题，实则耳朵高高竖起，就等着女老师发现小抄了。
果然，女老师的高跟鞋声音停了一瞬，然后加快，她快步经过许征，弯腰捡起庭柯脚边的纸团，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抓着纸条边缘的手立马收紧了。
她皱着眉看了看正在答题，不像会作弊的庭柯，捏着纸条走上了讲台。
男老师看到女老师走上来，正准备换他下去巡堂时，却被女老师低声喊住了。
一阵窃窃私语在考场里响起，过了一会儿，男老师走出教室，等他再走进教室时，后面还跟了一个老师。
他俩一起走到庭柯旁边，停下了脚步。
庭柯正思索着题时，桌面突然被敲了敲，他抬起头，就看到两个男老师站在他面前，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不太好看。
“同学，你跟我走一趟。”
庭柯瞬间愣住了，他看了看写了一半的试卷，又看了看老师，没理他，低头继续写起了题。
男老师见庭柯没有反应，还在继续做题，他推了推眼镜，又敲了敲庭柯的桌子，这次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一些。
“同学，你涉嫌在考场上作弊，跟我走一趟！”
作弊？谁作弊？庭柯吗？怎么可能！
姜喻就坐在庭柯前面，虽然老师不想打扰到考场里其他人特意把声音放低了，但她还是把后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老师说庭柯涉嫌作弊，姜喻立马捏紧了手里的笔，在心里为庭柯反驳着。
“老师，我没有作弊。”
庭柯听到老师说他作弊后，停下了笔，抬头看着老师，淡淡得说了一句。
“你有没有作弊不是你说了算的，既然说你涉嫌作弊，那我们肯定是有依据的，所以，现在，跟我走吧。”
“那考试……”
“调查清楚后会有安排的。”
老师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就看着庭柯不说话了。
庭柯没办法，只好站了起来，在经过姜喻时还神不知鬼不觉得拍了拍她的胳膊。
姜喻目送庭柯出了教室，等到女老师犀利的目光看过来时立马又低下头答题。胳膊上庭柯拍完她留下的触感还在，她知道，那是庭柯在让她不要担心，好好考试。
姜喻勉强集中心神，写完了数学卷子，又强迫自己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她刚放下笔，收卷的铃声就响了。
老师刚把她的试卷收走，姜喻立马踢开凳子跑出了教室。
姜喻站在楼道里，左右看了看，迷茫了，她根本不知道庭柯被那个陌生老师带到哪儿去了。
下午的考试，庭柯的位置空无一人，第二天庭柯也没出现，他缺席了这场月考。
一高考试前都必须把自己的书桌清空，教室里只留三十个座位，剩下的书桌都要跟书本一起整整齐齐摆到教室最后面，所以，他们考完试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对答案，而是把座位复原。
姜喻回到教室，就看到大部分同学已经在教室了，搬桌子，搬书本，聊天，打闹。她跑了两趟才把自己所有书都重新搬了回来，正在整理的时候，刘棋双手托底，搬着一摞到他鼻尖的课本经过她旁边。
“哎？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庭柯呢？”
姜喻转头，看着刘棋怀里摇摇欲坠的书，伸手扶了一把。
“谢谢，”刘棋把书放到桌子上，胳膊撑在书上，看了一眼庭柯空无一物的桌子，转头刚要跟姜喻讲话，就看到她明显不太好的脸色，刘棋瞬间闭上了嘴，低下头该干嘛干嘛了。
等教室重新变回考试前的模样，同学们都开始互相对答案讨论题了，庭柯的桌子还是干干净净。
姜喻单手撑着头，看一眼窗外，又看一眼旁边的桌子，看一眼窗外，又看一眼桌子，等她第三次转过头后，终于站了起来把教室后面孤零零的一摞课本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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