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傅长生说的吧。”宁锦华微微抬头，语气带着肯定。
傅夫人目光微闪，大声道：“谁说的都一样，这是事实。”
宁锦华不用看傅夫人的表情也猜得出来，傅夫人骂人是厉害，但却说不出这样头头是道的话来。
她往日说傅家忘恩负义，说傅家如何如何，却都只是说傅家，并没有单独指名傅长生。尽管弟妹说傅长生如何混账，可她觉得婚姻之事且听父母之言，那个谦谦君子也许、可能并不那么坏。
而此刻，她是真真切切的看清了。
徐县令刚才听宁锦欣说要告傅家，他脸色就不太好，如今见傅夫人说的话句句是理，也就安下心来，道：“要知道凡事都讲究证据，你们若是要告人，便要拿出证据来，不然的话，即使你们还是个小儿，本宫也得判你们一个诬告的罪名了。”
“是啊，拿证据来。”傅夫人见徐县令这般说话，原本还有些心虚，此刻也理直气壮了起来。
傅家来退婚，他们没有去告，其中就有证据这个问题，她爹可是借条也没让人家写的。当然，要辩也不是不能辩，但是希望也不大就是了。
但县令既然来了，她也不用考虑告官的路费和住宿的钱，试一试又何妨？
宁锦欣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淡定地回道：“大人，且不论这钱傅家是不是骗的，但傅家拿了宁家的钱是实情，这事傅夫人刚才的话中也是确定了的，对吧？”
徐县令听完这事，已觉头痛，若眼前这个小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与傅家这亲事，可就得再斟酌一下了。
宁锦欣也不指望傅夫人会回答她，她又说道：“傅夫人口口声声说这钱是我爹给未来女婿读书用的，可谁会供女婿读书，会卖了屋地还贴出妻子的嫁妆来？我爹还有我四哥呢，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婿而断了儿子的后路吧？所以傅夫人说这钱不用还是不合理的。退一万步说，这钱是给女婿的，现在傅长生不是宁家的女婿，那傅家就算不是骗钱，也是借钱不还。”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同意，女婿再亲也没有儿子亲，傅夫人说的话还真站不住脚。
听着四周的人在附和，傅夫人急了，说：“你们家四郎天天到处玩泥巴，哪是读书的料子，我家长生读书好，你爹把寄望都放在他身上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爹怎么会知道傅长生读书就一定比我四哥好？”宁锦欣说话，又垂目自己答了一句：“是了，傅长生一直是我爹在教导，不论是考童生还是考秀才，都是我爹指导的。”
傅夫人见她犯蠢，哈哈一笑道：“就是这样，我儿就是你爹的学生，这事全村人都知道，他读书读得好，所以你爹才会将所有寄望在他身上，才把钱都给了他。”
“就算他再优秀，他也不过是爹的学生而已，我四哥是他儿子，他怎么可能一分不留全给了一个学生。”宁锦欣倔强地说着，眼眶而仿佛要冒出泪珠来。
傅夫人看着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是死撑着的了，当即发挥起她吵架接话的速度，说：“怎么不能跟儿子比了？长生当时还是他女婿，女婿就是半子，跟儿子也差不离了。”
“是啊，那个时候傅长生一应用度都是我宁家出的钱，所以……”
“所以他把钱全给了我家长生去读书有什么好奇怪的。”傅夫人一口就接了后面的话来。
宁锦欣忽然低下头去，在场的人都以为她要哭了。
徐县令可是当了官的人，听着这么一番对话，却想到了更深处的含义来，宁家如此厚待，傅长生便不该退这婚。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宁锦欣终是忍住了笑意，抬头说道：“大人，傅夫人刚才也承认了，我爹教导傅长生考取了童生及秀才，这期间一应用度都是我宁家出的，后来两家结亲，我爹将他看得比亲儿还重。但是……”
宁锦欣话锋一转，：“但是这些年来，给傅家的书信一次都没有回复，傅家也从无回来过大河村。我爹娘相继身亡，傅长生不但没有前来祭拜，这些年来连一封书信慰问也没有；我姐妹兄长食不果腹，也没有受到过傅长生一文钱的帮助。若不是当初骗了我爹钱财心虚，那他便是忘恩负义之徒。”
围观者一片哗然。
宁家这般恩德，傅家居然都不来拜祭一下，还说的过去吗？这样的人何止忘恩负义，简直连狗都不如，狗给了吃的还会给看守家门，这傅长生枉为读书人。
徐县令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下文，不由得转头看向傅夫人，心中已对宁锦欣的话信了大半。
傅夫人抖了都唇，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这不是不知道吗？搬了好几处地方，都收不到信儿。”
“你搬了家，可我们没有搬，没收到信，你们就不会写了，可别说你家秀才郎不识字。”
“我们……我们长生忙着应试不得空，要是知道宁老爷和宁夫人不在了，肯定要来拜祭的。”
“不知道我爹娘死了，但是你却知道我三姐儿匆忙嫁了人？”
“这……这是人家说的。”傅夫人咬牙道：“丑事传千里，你三姐儿那是丑事。”
“哦，你这么些年你们不知道回来问候恩师一句，却知道要让人回来退婚了，谈退婚一事肯定也知道我爹娘不在了吧，可你们有回来拜祭吗？没有，你回来是回来了，不过你是回来买椅子的。”
宁锦欣句句诛心，周围的乡亲知道宁家几个孩子过得有多苦，早就看不过去了，跟着骂了起来。
那些货郎游商也朝傅夫人叫骂，还秀才郎，呸，这样的人去掏粪都要被粪嫌。
眼看着民情汹涌，傅夫人也无话反驳了，徐县令眉头皱成了川字，觉得自己站在傅夫人身旁都是丢脸，可这人偏偏却是他亲家。
“行了，你们先起来吧。”徐县令扬了扬手，里正立刻推了许村长一把，让他帮忙安抚现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