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瑭已经下了离婚的决心，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离婚协议书回来。打开门，竹闻曲还坐在玄关，见到来人是他，立马起身，因为动作太急，两眼发黑头晕目眩，踉跄两步后咧开嘴笑。
伏瑭绕过他，往卧室走。
“你回来啦。”竹闻曲亦步亦趋地跟着，“昨晚你去哪里了？今天回来就不走了吧。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别动不动就提离婚行不行啊？”
伏瑭一个字都欠奉，回到卧室收拾自己的重要证件。
竹闻曲见状就伸手去抢，被伏瑭一把推开。
“伏瑭！你能不能别闹！”
东西都按照平日里良好的收纳习惯收拾在一起，很好整理，伏瑭很快将要带走的证件全部装进公文包，无论竹闻曲再怎么吵闹都没有慢下手里的动作。
最后，他从包里拿出了离婚协议书，递到竹闻曲面前。
“签字吧。”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这套房子留给你，我名下的财产50都划给你，时间匆忙可能划分没有那么精细，只多不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骗你，签字就行。”
和伏瑭比起来，竹闻曲真的很穷，没有在任何一个星球置办过任何产业，全部身家在他攒了三年的工资卡里，也买不下这一套房。离婚分财产的时候，伏瑭都不考虑他的那一部分。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我说了我不离婚，我不签！”他抢过协议书向对待仇敌一样发狠将它撕碎，纸屑在空中散开，撒落在地，到处都是。
伏瑭也不恼，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来，那上面已经签上了他的名字。
“签吧。”
无形的压力在竹闻曲头顶聚集。
真的没有路可走了，眼前的人铁了心的要离婚。可是为什么呢？三年都这么过来了，眼看着自己的工作圆满完成就要熬出头了，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婚。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他又快哭了。
真正要走的人，眼泪怎么留得住呢？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吗？你……算了。”对此伏瑭已经无话可说。
竹闻曲低下了头，然后弯下了腰，他深呼一口气，说出了过去一天他所能反省出的所有问题。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一心扑在工作上，我不应该结婚纪念日、生日、过年都不回来，我至少应该在爸爸去世的时候回来的，对不起，伏瑭，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好像只在伏瑭面前说最多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真的要因为这件事情就跟我离婚吗？你以前说的话都不算数了吗？”
哪对情侣热恋的时候没有说些山盟海誓的话呢？他们也不能免俗。然而最后的生活一地鸡毛，没有什么能成为永恒，他们亦不能免俗。
爸爸是伏瑭的爸爸，在今年二月份去世。从此，伏瑭在世界上再没有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都过去了。”伏瑭说得毫不在意。
只是因为真的都过去了。
他们都还记得二月份的那天。
玫瑰星的夏季很热，冬季也很冷，爸爸走得很突然。不，是被发现得很突然。
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独居的他只请了一个每天去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自己做饭和负责一部分家务。后来连二楼都不让保姆阿姨上去，坚持自己打扫卧室和书房。
阿姨每天去打扫卫生，也会偶尔遇到没见到雇主的情况，所以没有引起警觉。主要是爸爸平日里很精神，连头疼脑热的小病都很少。
直到第三天，暖气开着的房间封闭性再好也藏不住味道了，阿姨这才发现然后报警。
爸爸突发脑溢血，一个人在四天前的夜晚离开。
四天前他还和阿姨抱怨过唯一的儿子也不带儿媳回来看看。
风光了一生的他走得不体面，孩子也不再身边。
那天他收到消息后准备立刻动身回来陪在伏瑭身边的，然而祸不单行，他们施工出现了意外，用来改造星球大气构成的机械组出现了致命问题，眼看着就要成功的工程不能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他是主要负责人，这个时候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那天他没有选择站在亲人身边。
事后他向伏瑭道歉，屏幕那头的伏瑭脸色还有些苍白，他回答说：“嗯，没事。”
嗯，没事。
这话伏瑭说过很多次。
“都过去了。”伏瑭重复一遍，“别再提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向前看，你只要签个字，就可以拿着钱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用再去环境糟糕的行星开荒，这些钱够你挥霍到下下辈子。从此天高任鸟飞，竹闻曲，我再不限制你任何事情了，我放你走。”
“你别丢下我！”
“你别哭。你搞清楚啊，竹闻曲，是谁丢下了谁啊。”伏瑭的声音有些撕裂，他也不想看到竹闻曲现在这样。
竹闻曲哭得说不出话，无声地哭嚎，就像小孩子大哭一样到了昏天暗地的程度，有些缺氧，也因为一整天没有吃饭喝水，头脑发昏，哭完一声后急切地喘着气。
伏瑭不再管他，他了解他，越是搭理他，他越是顺杆往上爬。于是决定就这样离开，不再进行没有效率的沟通。
竹闻曲跟着他，被推开去抓伏瑭的手后就再次跟上，死活不放弃，出门的时候连鞋子都没有穿，光着脚一路跟到车库。
伏瑭已经坐上了驾驶座，他就去拉方向盘。
“放手！”
竹闻曲吓得一个哆嗦，没有放。
“你给我时间考虑行不行，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别走行不行？”这是他想到的缓兵之计。
“竹闻曲，你可以慢慢考虑。从明天起，每天都会有一份相同的我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寄到你手里，你爱撕就撕，撕到你开心的那一天为止。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放过我了，决定签字了就签字，还有什么问题你就去联系律师，联系方式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上。从现在起我们没有必要再有任何联系。”
“不行，我不要你走，你得留下来。”
“死缠烂打对我们彼此都没有好处。放手，竹闻曲，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丑。”
于是竹闻曲的手放开，很快，伏瑭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马启动车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