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生病了，艾滋。”
时过境迁，再说出这个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周怀珠愣了，脸上的笑险些没维持住，还好她没丢手。
“伯父现在还好吗？”
“已经走了。”
“节哀。”
蒋聿摇了摇头，“我并不难过，他没养过我，我对他没感情。”
周怀珠顿了顿，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你拒绝我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成绩，一方面就是觉得你家里情况不好？”
全都说出来了，再承认也就不难了。
“是的。”
“对嘛，我就说之前你为什么愿意天天送我，却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如果现在我还想跟你在一起，你是怎么想的？”
从前他的心里很拧巴，心中孤独的角落，阴暗的生长了许多不好的东西。
两年的军旅生活，让蒋聿平静了很多。
周怀珠都这么勇敢了，他不允许自己逃避。
“你刚跳级上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周怀珠听见这话眼睛猛然就亮了。
“但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变态，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子，你那时候又矮，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周怀珠没说话，默默听着，这是她迟来了将近三年的告白。
“后来我看出你喜欢我，很开心，其实你头一次带着你嫂子蹲我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时候心里很快乐，特别想笑，但是不想在你嫂子面前有个憨憨的印象，所以就一直冷着脸装酷。”
“哈哈，然后呢？”周怀珠没忍住笑，轻松的追问。
“但是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啊，所以我只能拒绝你，我也不想伤害你的，但是那个时候太年轻了，我不知道除了这样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你知难而退。”
“放心吧，勇敢美女不怕困难！”
蒋聿本来有些紧绷的情绪，听见这话便瓦解了，他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你出国之后，真的变了很多。”
“还好啦，国外的环境是要比国内开放一点，我长期生活在那个环境里性格还是有一点改变的——说这么多，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
蒋聿平静的盯着周怀珠的眼睛，“上次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位男士喜欢你。”
周怀珠眉心微皱，“你现在说这个干嘛？”
“他的家世应该很好的，我还是配不上你，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想多了，不会有人成为我的负担！如果你喜欢我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在一起，不要考虑那些外界因素！”
“就算我是个孤儿？就算我没有任何家底，没有人能帮我，就算我只是个小兵？”
蒋聿的一连串问话，还是让周怀珠震惊了。
“你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吗？”
“我爸走后，他们为了不拖累我，自杀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蒋聿的心里有很多的苦。
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被巨大的爱砸中，第一反应是不敢的。
因为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
对于他来说，他的爷爷奶奶就像是他的爸妈。
两个老人有一定的文化程度，但是不高，面对艾滋这种已经妖魔化的疾病很害怕。
随后他们碰到了儿子咳出的血后，心中的恐惧到达了极致。
他们觉得自己也病了。
既然自己也病了，那出门买菜可能传染给别人;去医院，也有可能传染给医院里的人。
谁能不畏惧死亡呢？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
可是家里的存粮吃尽，他们还是留下了遗书，带着照顾已久的儿子在院子里挖了坑自杀了，死前的准备将他们三个人烧成了一堆灰，燃起来的火却仅限于院子中央，没有危及到外人。
这样连邻居都不愿意连累的老人，怎么愿意连累他们最疼爱的孙子呢？
周怀珠听完蒋聿说的这些，实在难掩心中的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太伟大了。”
平凡而伟大的感情。
周怀珠忍不住哭了出来。
反倒是蒋聿很平静，“好啦，有什么好哭的？我都没哭。”
硬朗的壳子终于是被少女的哭泣撬开了缝，他温软着声音哄道。
“你很疼吧？”
心很疼吧？
为什么还这样笑着跟她说话呢？
周怀珠说完这话，没有等蒋聿的反应，直接抱住了他。
“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没犯罪，我们可以，我主外你主内，我来挣钱，你照顾家里就好;当不当兵也无所谓，你开心就当，不开心去我哥的厂里或者公司里工作，只要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自己当我哥的亲弟弟就好。”
少女在他怀里软软的说出这么一大堆。
蒋聿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真的不能再拒绝了，这个纯稚的姑娘已经把真心掏给他了。
“你不要担心我，你之前不是让我去考军校吗？我会去考的，我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到时候有国家养我，不会拖累你的！”
周怀珠在他怀里，蓦然抬起了头，“所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再拒绝你，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蒋聿苦笑道。
“况且，你是我的求而不得啊。”
这一下把已经稳定了情绪的周怀珠又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