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长安此时此刻已经无法思考这个问题,那男人摸着脑袋,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她完全听不见。
她只想起在一个雨夜里,这个人,有着这张面孔的男人搂着一个女人走进咖啡厅,坐在靠窗的位置谈笑风生‘她只想起在一个十分美的黄昏,这个人,有着这张面孔的男人和一个女人深情地拥吻。
她还想起在一个雨夜里,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终于暴露出他的本性,将一个女人的头往墙上撞去,长安靠在墙边,此刻她憎恨自己当时的无能和懦弱;她还想起在一个十分美的黄昏,这个斯文败类的男人给了她两巴掌,把她推向墙上,又从门外拿来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有多少钱和信用卡呢?
长安没数过也不想数,她只是靠在墙上,听着哭喊声,紧盯那男人冷酷的面孔,希望他万箭穿心。
她觉得时间停滞,自己快昏过去了。
原来无论怎么强大都无法面对他,还是自己依旧和从前一样想要躲进另一个世界逃避?
即使只有脸一样她都无法面对,这个抛弃妻子,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她恨不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乌发碧眼”给了她回应,身体脱离思想的控制,长安笑着拔出腰上的匕首,寒光凌冽,红色的房间似乎就是一间血屋,昭示着这个男人的命运。
出手极快,阿伏兔和云业终于在最后一刻拉住了长安。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泪水涌出,吼叫悲痛:“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这人畜不如的东西!!”
余声回想,哽咽不止,说不出话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想要尽全力地将这匕首插得更深一些,偏离了心脏,插在肩膀上,但无论哪里都好,她要给这个人她所能给予的最大伤害。
“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男人突然说话,一脸迷茫但静如止水:“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
他取下墨镜,这让长安更加愤怒,他竟然有脸面对我,竟然丝毫不觉得愧疚。不知不觉,她将两人的形象重叠,连性格也同化。
“我当然没有认错,就是你,的确是你。”语气变得平静,但喉咙里上上下下的东西让她说出来的话变得模糊不清:“不,回去吧,阿伏兔,”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用力地拔出匕首,听着男人的吃痛声,她觉得快乐,
“你和云业帮我把合约签了。”说完,她甩开两人,大步朝外走去。
房间里的三人和一个白色生物都觉得莫名其妙,阿伏兔只好打圆场:“她平常不是这样的,小哥你别介意。”
这种话谁信,但作为商人,坂本辰马只是摸了摸自己流着血的肩膀,哈哈大笑。
“我不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提起的过去,这位小姐想必也是如此。”看到阿伏兔的眼睛停留在她的肩膀上,他又笑道:“一点小伤没事的,我们把合约签了吧。”
“即使有爱,一旦憎恨,就完全被染成漆黑。阿伏兔,她就是这样的人。”和我一样,神威用他漂亮的蓝眼看着床上高烧中的长安。
“我找人调查过了,下至平民,上至元老院。”阿伏兔拿出一沓a4大小的纸张给了神威。
地球中州的贵族小姐,四岁被非法拐卖到宇宙。飞船出事故,侥幸逃生,被关在弗林星,后被灭掉弗林星的夜兔所救。自此跟随夜王凤仙为“宇宙海盗春雨”第七师团工作。
以上为“乌发碧眼”简介,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和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最多再撒几粒盐。”但怎么看都没有任何与坂本辰马有关的记录。
另一个让神威在意的是长安原名吴婵。
改名必定是为了隐藏身份,她有什么值得隐藏的。不是夜兔还是不能让他人知道她是人类?凤仙竟然会收她为肯定有原因。
神威懒得去想,他本以为长安很强大到头来是他看错人了,可现在这个躺在床上烧到昏迷不醒的人弱小到可以使她无声无息地消亡。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的母亲很强大。因为她有强大的丈夫和强大的孩子。只是凡人终究逃不过一死,母亲也一样。她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星海坊主不知道去了哪里,神乐带着悲伤的表情在母亲床边哭泣,而自己也对此无能为力。所以才要变强,只有变强,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自己。
到目前来说,长安还算看得顺眼,他并不怎么想杀她。因为说不定,她可以生下强大的孩子,就像自己一样。
躺在床上的长安嘴唇张开,眉头紧拧成了一条线,皮肤看上去和磨砂似的透着密密麻麻的质感。
神威抱着好奇捏了捏,没什么太大感觉。到他人生的第十三年,他只掐过神乐的脸。
“滚。”他的手手顿时就僵住了,又见没了下话,才知长安在说梦话。
又坐了一会儿,肚子饿了,神威才慢悠悠地走出门。
长安在床上感觉到气息的消失松了一口气,眼泪簌簌地就流了出来。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任何人。
谁知神威晚上又来了,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腿和长安说话:“我知道你醒了,那就好好听着。你回不去了,无论你来自哪里,你注定被困在这里。所以呢,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女人。”
这句话总算把长安唤回现实,她把头转到一边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哽咽了,病后掉落的大颗泪珠让她深感悲哀。
心脏这两天跳动地很不稳,且常伴轻微的颤抖,有时还能感觉到与骨头之间的摩擦。她希望是错觉,十分希望是错觉。因为她还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
半夜醒来的时候会觉得胸闷,喘不过去。她炖红枣花生米给自己喝,希望不是贫血造成的。
有一天长安对着镜子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很健康。”她说,那双带着悲伤的眼睛看上去和在哀叹天空的浑浊的海洋一样。
神威十七岁时,凤仙将地第七团团长的职位给了他,一个人去了吉原。没有送别也没有告别,。
安确认这消息后莫名地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当晚她又喝酒了,两杯下肚就晕晕乎乎的,似是酩酊大醉的样子。
她好想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是不是里斯本的那场车祸让她来这里的,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在这里死了就可以回去?
“乌发碧眼”自从她几年前高烧过后就消失了,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不需要完成“乌发碧眼”的梦想了。
生活空虚,她如游魂整日行走在飞艇里从不停下脚步要不就是呆在房中惶惶不可终日。
她盼望见到自己眼窝凹陷,皮肤枯槁的样子,这样她至少还能燃起生活的希望。但是没有,无论如果糟蹋自己,她依旧是那不会老去的样子,反而走过美人的道路继续向前。
那天晚上她睡着了,又做了熟稔到能说出天上云朵的梦。里斯本的太阳始终在梦中闪耀,暖洋洋的,似乎永远不会离她而去。
靛蓝色的裙摆在阳光下不停打转,如万花筒的视野变幻环绕太阳的拥抱下。她始终紧紧地握着一个人的宽大手掌,她还是渴望得到幸福。
半夜醒了,又一个人光脚走在舰船走廊的红地毯上,心情格外平静又不同往日。她又成了可以随心所欲做一切自己想做事情的长安,不再如同挣扎已久的困兽在笼中无奈地等待死亡。
她走到神威的房间前,抬手推开,房间里灯光明亮,神威坐在床上,用手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长安,他露出笑容,用清澈的嗓音说道:“过来。”
长安坐在床边,用双手慢慢松开神威的发辫,倾泻而下的橘发让她觉得温暖,比起那年里斯本的阳光更加柔软。
“我需要的是强者,和我一样只一心想要强大的人。”长安笑着说道我也一样,跪立在神威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俯身亲吻。
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舌尖缠绕,薄荷的味道让她半晌失神。神威解开她的发辫,如瀑布般的黑发丝滑般撒开在床上,垂到地下。
氤氲空气弥漫在长安心中,她还没完全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陷了进去,这糖色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