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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星野之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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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逐走出铺子时,面色稍显沉重。

“天空无星,近三年一贯如此。开始夜里时有流星划过,没有人留意,但时间一久终于被人发觉,渐渐造成了百姓的恐慌。”书铺的老板道。

“官府是如何通告百姓的?”

“偷星者,天界有偷星者。”

江逐面色一凛:“这是如何得知?”

书铺老板意味深长:“道长不是本地人罢?”这句话,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

“当今君上圣明,且兼修仙道,此乃君上与神明沟通所得结果。”

江逐恰到好处温声道:“本道一路探查民情,所感君上甚得民心。”

书铺老板替他包好书:“那是自然,君上是爱民如子的好君上,在位十二年,如今尊龄三十有五,嘿,瞧着甚是年轻。”

江逐停住,抬眼看向他:“老板见过君上?”

“这,听说的啊,见过君上的都这么说嘞。”

江逐怀着一包裹的书回到灯火依稀的院落,抬眼望向屋檐。沈依望正坐在房顶上百无聊赖地看月亮,未曾注意到江逐回来。

江逐一向脚步无声,旁人极难察觉他的踪迹。他蹙眉咳了一咳,沈依望这才扭头,看到沐浴在月光下的江逐。沈依望大声打招呼:“江逐——”

江逐被沈依望突如其来的“热情”震慑了一秒,无言片刻,斟酌道:“你怎么了?”

沈依望跳下屋檐:“我几度无聊。”

江逐和沈依望自拜入师门后相识十逾载,彼此熟悉,沈依望向江逐怀中扬首:“怎么不叫上我一起买书?”

江逐不语,径直进了屋,沈依望跟在身后,只听江逐道:“怕打扰你休憩。”语调里有点揶揄意味,但难以形容,无法言说。

沈依望皱眉,思忖片刻,却是听懂他在影射什么,登时发尽上指冠,敢怒不敢言。江逐把包裹放在檀木桌上,解开了结:“这是当今君上从太子到登基十二年的全部史事。”

江逐的手指突然顿住,转向沈依望:“夏木辰和韦释呢?”

沈依望没什么好脸色,道:“还在花天酒地罢。”

江逐翻开书,未置一词。沈依望看着他,莫名觉得有点冷,故而打了个寒战。

诗词盛会比拼到了最后一轮,夏木辰欣赏得越发专注。剩下的寥寥几位文人个个都不是浑水摸鱼的人物。夏木辰忍不住去了一楼。

李白端坐在帘幕后,夏木辰终于窥见了一角:他的手掌平摊,是个放松的姿态。虽然看不见脸,但势在必得。

最后一轮分三小场。第一场主持人报上句,比拼者对下句,诗句毫无顺序可寻,这实在考察积累量。从名句到冷门诗句,越考越刁钻,刚开始众人游刃有余,渐渐便出现倾颓之势。李白的声音始终如一的从容不迫。

“披衣视良夜,河汉已西倾——请作答。”无人作答,李白答道:“国忧今未释,何用慰平生。”

这句诗实在冷门,观看的人议论道:“在下听都没听过这句话。”

“李白就是李白,不同凡响。”

第一轮淘汰了三人,紧接着就进入了第二轮。这一轮,根据诗句,回答诗人以及此诗名称,竹竿子换成了男子。夏木辰摊开扇子掩面,一双眼华光流转。

轮到李白,是这么一句诗:“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请作答。”

李白顿了顿,声音从幕后传来:“……唐李白,《沙丘城下寄杜甫》。”

这下有点尴尬,四周传来哄笑。夏木辰笑眯眯地扇了扇白扇子。

第三场乃终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看客都竖起耳朵聆听这一场的规则。

第三场,考察创作能力,对对联,加诗眼,由在场众人评出最妙句。姑娘们向各桌摆上笔墨纸砚。气氛活跃了起来,因为二楼之人亦可参与,这下夏木辰可跃跃欲试了。听了那么久别人的诗,总算轮到自己了。他幸甚至哉地跳回了二楼,刚坐下不久,一位黑衣男子来访,拱手一礼,开门见山:“李白公子邀请这位……”

“……”夏木辰眼睛不转了,仍不忘体贴道,“鄙人姓夏。”

“……夏公子参与此轮,夏公子想必有意。”

“……”夏木辰的神情由讶异转为微妙,“烦请转告李公子,在下不胜殊荣。嗯,不胜殊荣,定不负公子之邀。”黑衣人再一拱手,转身离去。夏木辰探下身,黑衣人已然站在了李白身后。

第三轮,先是对对联,上联:寒塘渡鹤影。

夏木辰大喜,这句他听说过,下句本该是“冷月葬花魂”,可有人对出了更妙之句。

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冷月葬诗魂。夏木辰洋洋得意地感叹博览群书的好处。

待收起了宣纸,才子们正襟危坐。

夏木辰单手支额,顿了顿,立刻看向身侧:才发现韦释睡着正香。夏木辰觉得他睡着的样子有几分动人搞笑,便不知不觉看着韦释神游起来。

忽然,耳边传来轻柔一声:“你看看现在几时了。”

一阵浅淡的气息笼罩住夏木辰,夏木辰随口答道:“我还没留意呢,现在几时了——”话音未落,他的冷汗却已然滴落,飞速向后一瞥,手猛烈一抖,失手甩了扇子,扇子飞向一楼,“啪”一声掉至一位文人的桌上,再“啪”一声弹至舞台中央,最后闷响一声,终于不动了。

江逐神色毫无异样,正静静地看着夏木辰。

夏木辰肝胆俱裂,竟然忘了时间!清山有规定,最迟人定之末必须就寝。现在……现在几时来着?但是,现在不在清山啊?思及此处,夏木辰镇定了。

江逐的目光扫过昏睡的韦释,夏木辰连忙起身:“师兄……”

江逐夸道:“韦释倒是按时入睡。”

夏木辰嘴角弯起,作出一副乖貌:“师兄,现在不在清山……”江逐温柔地拍了拍夏木辰的肩:“好,那你今晚就睡这里吧。”

“不不不。”夏木辰圆滑至极,“这里哪有和师兄一起睡来得舒坦。”

江逐瞳孔漆黑地看着他。

夏木辰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待反应过来时,江逐已转身。夏木辰连忙拽起睡着的韦释,一边往楼梯拖一边对姑娘道:“实在是对不住,师门有急令,不得不退场,请姑娘只会李公子一声……”

帘幕后的李白目光追随江逐,低声道:“问清楚了?”

侍从毕恭毕敬地答:“回君……,此二人今日刚入京,手持玉佩,应当是清明观的道士,公子雇用的人。前方那位为江逐江道长。”

李白点头:“此人甚是有趣。”

夏木辰一路拖着韦释,韦释竟依然睡得死沉,没有醒的迹象。他一边拖一边追江逐:“师兄等等我——”

江逐直奔楼门,夏木辰尾随着他很快出了整片楼宇,回到街头。相较进明月楼之前,街上变得冷清了,游人少了许多,灯火终于阑珊。江逐充耳不闻,脚步飞快,夏木辰一路跟着江逐回了府邸。

沈依望经过一天的颠簸,早已困得不行,已经睡了。夏木辰看了看滴水的漏,现下正过子时。

……豆大的冷汗至此流下。

江逐在四人的院子院口停住,夏木辰同步。江逐从夏木辰手里接过韦释,居高临下道:“你看你如此顽劣,该如何是好呢?”

夏木辰听不得这种语调,自知理亏:“啊,师兄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嘛。”

江逐思索片刻,一锤定音:“现下不在清山,师兄也不好管你。不如多玩一会儿,还回来作甚?今晚不必回了。”这不就是不让睡觉吗?

夏木辰精神实在好,此刻才后知后觉涌起一股困意。虽说他对待江逐,乃是敬而不畏,但这并不代表他敢于为所欲为!万一回到师门,被告上一状,岂不是又要被罚?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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