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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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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帝有意封锁消息之下,  崔太后直到整件事尘埃落定,才知晓前因后果。

起初她惊得唇都白了,长甲掐着女官的手,  “卢家一百六十多口,  当真被他、被他……”

鸾仪宫大太监颔首,  并奉上讨卢檄文,“这是陛下着令礼部起草的檄文,  卢家罪行尽诉其中,娘娘。”

崔太后接过一目十行,  冷笑一声,如何不知其中起码有半数都是绥帝捏造的罪名。但这声笑过后,胸口涌上的也是无尽悲凉。

她固然疼爱绥帝,  他既是她最敬爱的长姐所出的外甥,  也是当初崔家的希望,  更是如今整个大绥的帝王。她以为这会是崔家最强大的支撑,  如今看来,说是催命符也不为过。

卢家已经被他想方设法弄倒了,  崔家,又能被容忍多久?

纵然她提醒过崔家小心行事,但同为数百年的世家,  卢家犯过那些错,崔家岂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道理。

她曾觉得绥帝太冷静淡然,像个不关心俗世的世外仙人,  现在看来冷依旧是冷,  只不过还多了股疯。如果他这样一意孤行下去,世家也许会被短暂地震慑住,但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只怕到时候……连崔家都不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他究竟是从三年前就打着这样的主意,  还是近日突然如此的?崔太后神色不明地想着这件事。

她忧心忡忡之际,南音戒药瘾已经过去了近一月。

令永延轩上下长舒一口气的是,江盛今日为南音诊脉看过情况,道她若能坚持下去,至多再一月就能真正戒除。

本来预计的时辰最短也需三月,许是南音自身坚定,受到的照料也足够周到,她恢复得比江盛想象中好许多。

“娘子双目既已恢复,不如多做些其他事,或阅卷弹琴,或去园中游玩,不知不觉这些疼痒便过了。”江盛建议。

“嗯,我知道的。”南音最近恢复了作画,还在同绥帝学下棋,这样打发时间能尽量让注意力转移。

江盛心悦诚服,“慕娘子心智之坚,江盛敬服。待药瘾断却,可否请慕娘子书写断瘾小札,以备后人?”

南音犹豫了几息,还是颔首,“我尽量试试。”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在后来,其实更多是先生在帮她坚持。

其中详细南音或许记不清,但她身边人,确实是再清楚不过的。

第六日的时候,南音就已痛苦到极度想喝药了,口中念的心中想的都是一个“药”字,对身边人诉委屈,说非常难受。紫檀琥珀她们不忍,请侍药房那儿熬了药,绥帝赶来时,药都已经凑到她眼前,被他强行端走,并重罚了紫檀琥珀二人。

神智不清时,南音甚至对绥帝感到愤怒,用尽力气对他拳打脚踢,张口咬他,又哭着道出“先生也一样坏”这种话。

那时候,所有人都能感到绥帝那种压抑的心情,但他硬是忍住了,没有一次拂袖而去。

于南音而言,则是她每每迷惘痛苦时,都能感到自己身处于一个强大温暖的怀抱中,崩溃前夕亦是这个怀抱的主人在安抚她,不住低声道:“很快便好。”

她深觉自己是从中汲取了许多力量才做到这地步,若要记载到小札中,自是不能这么写的。

窗畔支了一方小桌,桌面置砚台、左伯纸、羊毫笔,以及一只细颈长白瓶,瓶中养着鲜妍正好的茶花。正月暖阳打在小桌上,营出春光明媚的美好。

南音就坐在其中,长长的眼睫不住轻颤,似在思索。

一点温热落在了她额头,南音抬眸时,绥帝收回了手指,“在练字?”

“并非。”南音将江盛的话道出,请教他,“先生觉得,我该如何写?”

绥帝几乎不假思索,提笔在她面前的纸上笔走游龙,几息就写成一个大字——忍。

南音讶然,“我都是靠忍过来的吗?”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强大。

绥帝给予肯定,“若无你的韧性和坚毅,此事断不可成。”

南音脸色微红,好像想开心,又觉得有骄傲之嫌,于是便成了唇角微抿、眼却带笑的模样。

绥帝唇畔亦有微不可见的弧度,“在我面前不用掩饰,坦然即可。”

他在旁落座,顺手拿起了南音之前练的几张字观看。低眸间,让已然恢复视力的南音将那眉梢上冰雪融化后的温和,领略得清清楚楚。

先生原是一双凤眼。南音想。

她从前没有认真仔细地打量过,因为那有些失礼,如今随意一带,便将那眼型的漂亮和凌厉看得清晰。

凤目主贵,黑白分明,不怒自威,先生的威严,往往有七分都显于眼眸的冷厉之中。但他的其他五官其实并无凶相,反而很有些俊美,只是先生的相貌好像很少有人会认真夸赞。即便有,都是那些惯常用来夸天子的话儿。

旁人自是无暇打量绥帝外貌的,唯有南音的位置和身份,才能让她这样自然地从旁观察。

“字需再练。”绥帝出声,让南音随之回神。

南音清楚自己的缺点,颔首应是。她从前的字都是对着书中字临摹所学,有时候接连练的书中字体不同,她便跟着换,最后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笔法。

字勉强能入眼,但既不规范,也无笔锋。

她想张口说甚么,忽然一阵熟悉的心悸袭来,兀的让她僵在原地,转瞬间就让绥帝察觉,迅速让她坐下,着人倒来温水。

这已经算较好的症状,诸如小小的心悸、头晕之类,南音歇息片刻即好。倘或是别的,她得立即回榻躺着。

静静待在位上,感受到暖阳清风加身,温水入腹,南音慢慢缓了过来,看着绥帝,好奇问:“先生为何每次都能这么快知道我是哪儿不舒服?”

连她自己有时都分不清。

绥帝沉吟,“胸闷气短,当微蹙眉尖。胃失和降,则唇畔轻抿。若是其他,便会双手拢袖,将自身藏于榻间。”

他微微抬眸,“是也不是?”

南音哑然,先生观察入微,已经对她的所有习性了如指掌。

一些惯于隐藏自身的小秘密,在先生的法眼下好像都无所遁形。

南音眨眨眼,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敬服,“先生果真厉害。”

绥帝莞尔,人之百态,亦是他登基后面对百官慢慢揣摩而出的,寻常人只会因心思被摸透而恐慌,她却唯有崇敬。

他心中微动,其实有想拥抱她的**,但触及南音轻松怡然的神色,又不动声色按捺下了。自她药瘾发作倾诉心迹后,他已经知晓她心中的不安和畏惧。

对待他的强势和亲近,她不会反抗拒绝,反而会柔顺依从。但如此只会将她内心推得更远,他不希望南音抱着注定会被抛弃冷落的心态去接受他。

润物细无声,如此也许需要费些时间,让她慢慢软化那层壳并不容易,但他愿稍作等待。

不过这等待的时间,他不会给的太久。

续说了几句话,全英上前禀告,说是礼部拿了这次春闱考生的试卷和名次前来,已经事先问过中书令等人的意见,只等绥帝最后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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