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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燕子空矶(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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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事情,经历者大都还在世,谁会编造?”诸葛嘉袖手远眺长江,道,“就连李景龙都还在呢。”

阿南笑问:“他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啊,我听说他当初率六十万大军围攻北平时,还被太子殿下打得找不着北?”

“对,那一役太子殿下稳扎稳打,将北平守得坚如磐石,实是令人佩服。后来燕子矶一战,太子殿下也亲自押送了辎重过来,与圣上共商对付李景龙大军的大计。毕竟当时围困北平之际,太子殿下最熟悉他的招数。”

阿南想着太子殿下那肥胖多病的身躯,心道果然是生死之战,南北这一路颠簸跋涉可不是闹着玩的。

转念再一想,靖难之变中,邯王立下了汗马功劳,听说圣上也以“兄长多疾”来勉励他,可见太子当时奋勇上前线,也是多方压力下的无奈之举。

生在皇家,可能就是这样的吧。

为了万人臣服生杀予夺的权力,为了贪恋那份无上尊荣,叔叔可以杀害侄子、弟弟可以取代兄长、父子可以猜忌,手足可以离心……

阿南心里不由想,算起来,阿琰和竺星河,也是堂兄弟,他们身上流的,都是太祖与高皇后的血。

可因为皇权的争夺,他们终究成了生死仇敌。

若生在普通人家,会不会他们二人都是皎皎玉树,相映门庭呢?

处理完手头事务,朱聿恒抽空去报恩寺查看琉璃灯烧制进展。

楚元知熬了一夜,眼眶通红,但因为要守着火苗,他和稳作匠头一起喝着酽茶,强撑眼皮盯着窑内,不敢松懈半刻。

终于在日头偏西之际,琉璃灯烧制完毕,摆在架子上冷却。通红的灯盏一只只逐渐转为盈透冷色,浅碧幽蓝晕黄烟紫,呈现出琉璃最华美的颜色。

为了保证质量,三十六支琉璃灯各式都烧了五只,保证能挑捡品相完美的凑齐完整一套。

估算着今晚能烧制完毕,朱聿恒叮嘱了可靠之人,让他们将烧好的琉璃灯以棉纸稻草细密捆扎送往行宫,自己则先去接阿南。

从海上生还后,他来不及休息便万事忙碌,此时终于有些精力不济,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被倦怠淹没,靠在车壁上合了一会儿眼。

到了阿南所住的宅子,天色已近黄昏,而她还未回来。

晚风吹过庭中枇杷树,树叶擦擦轻响。朱聿恒在厅中站了一会儿,看到阿南搁在桌上的一册话本,便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她爱看神神叨叨的内容,翻折的那一页正讲西王母。

黄竹歌声动地而来,周穆王辞别了昆仑,再也未能回到她的身边。

因为即使他能驱驰八骏跨越九州万里,即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终究只是一介凡人。

西王母还在瑶池等待,周穆王却早已被九泉消融了骨血,自此天人永隔。

堂前的日光逐渐晦暗,晚风渐起,吹得芭蕉叶沙沙作响。

他抬头看着日光转移,看眼前这平凡而珍贵的一日又将逝去,永不回头。

混乱的心绪尚未理清,门口已传来马蹄声与笑声。

随之而来的,是阿南一贯轻捷的脚步声,她跃下马,快步进了门。

越过窗棂镂雕,他看见阿南笑靥如花,身后几个神机营的年轻人紧随其后,手中替她提着大条小条的鱼。

一群人进内便翻找水桶水盆,又争先恐后从渠中打水,一派热闹喧哗。

韦杭之见外面如此吵闹,想要出去制止,朱聿恒微抬右手示意他退下,只在内堂静静看着他们。

她穿着雪青挖银云的鲜亮衣裳,浓密的青丝以金环紧紧束住,三只青鸾在她鬓间轻颤,衬得她眉飞色舞,艳光照人。

她手脚利索地挽起窄袖,带着宅中婆子料理鱼儿。

婆子惊问:“哪来这么多这么大的鱼啊?老婆子在江边住了这么多年,可还真没见过二尺长的胭脂鱼!”

一群人都笑起来,廖素亭摸着肚子笑道:“实不相瞒,最大的那条已经被我们放生了,次大的几条也被我们烧了落肚,你们无缘得见了。”

阿南春风满面,扯了稻草过来将鱼弓着拴好,一一分配给众人:“鱼还是要趁新鲜最好,我这边也吃不完,大家分了吧。”

廖素亭毫不客气提起几条鲥鱼道:“鲥鱼这季节不多见,我弟妹爱吃,就不客气了。”

“啧啧,真是感动应天好兄长!”旁边几个年轻人奚落道,他却毫不介意,一群人嬉笑打闹,院中群鱼扑腾水花四溅,就跟鱼市一样热闹。

阿南正收拾着,一抬头看见了站在花厅门边的韦杭之,他那脸上,乌云欲来。

再一瞥厅内,窗纱朦胧,映出后面桌前那条永远沉肩挺背的端严身影,让她心中大叫不妙。

她加快动作,把鱼塞给众人让他们赶紧带回去。等到人群散了,她拿香胰子洗了手,便丢下一地狼藉,笑吟吟地钻进了花厅。

只见朱聿恒坐在桌前抬眼望向她,天色已暗,室内尚未亮灯,幽暗吞噬了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显出一丝晦黯。

阿南抬手晃亮火折子,点了一盏灯,移到桌上。

而朱聿恒掩了桌上书,抬眼看她。火苗在他的眼中跳动,明明是亮光,却显得幽深:“钓鱼去了?”

“嗯,还夺魁了呢。”她歪着身子在椅中坐下,打量他的神情,问,“琉璃灯弄好了?怎么来这边了?”

“诸事已交代清楚了,估计今晚他们便能将灯盏全部烧出来。”两人坐得近,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鱼腥味夹杂着淡淡酒气,想必今天她与一干人等玩闹得十分尽兴,又是斗赛钓鱼又是江边聚饮,难为还记得正事。

“喔……”阿南想问他过来干什么,又觉得这么问有些见外,便随口问,“你累了一天,吃过了吗?”

朱聿恒道:“还未,今日有些忙碌。”

“你啊,真是不爱惜自己。”阿南看看外面院子里的鱼,随口问,“吃鱼不?”

本以为他会拒绝,谁知却听朱聿恒道:“吃。”

阿南诧异地眨眨眼,听他又说:“想吃上次的鱼片粥。”

临时煮粥是来不及了,幸好后厨今晚是做了饭的,添水加柴熬成稀饭。

阿南削鱼片手法如神,不一会儿,一碗鱼片稀饭端出来,鱼片如玉,姜丝如金,香芹如翡翠,再配上两碟红艳艳的鸭脯和金灿灿的五香豆,虽然简单家常,但也令人食指大动。

“吴妈妈另给杭之做饭了,他吃得可比你好,大鱼大肉的。”阿南换了衣服回来,见他已经用了一半,心下也十分开心,在他对面坐下,拈个梅脯吃,“怎么样,味道还行?”

朱聿恒吃完了最后一口,搁下勺子道:“比海岛上更好。”

阿南扑哧一声笑了:“那是自然啊,当初没油没盐的,为了活下去什么不吃。”

说到这儿,她又托着下巴问:“嗳,阿琰,你说岛上那几只海雕,现在长出毛了吗?不行,等以后闲了,我得再瞧瞧去。”

朱聿恒端茶漱口,听她这么说,便道:“等我得空了,咱们一起回去看看。”

阿南笑着瞟他一眼:“骗人,你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早就把那海岛抛在脑后了吧!”

虽然忙,虽然每日都有大小事务在等待着他,可人生中值得回忆的日子,却并不多。

朱聿恒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地在她唇上停了一瞬,可在她斜睨自己的含笑目光中,所有想说的话便都埋在了心头,无法出口。

风吹过庭树,哗啦啦的声响中,烛火摇曳。

阿南撑着头凝望他,火光在她眼中熠熠生辉:“阿琰,我今天去燕子矶钓鱼了。”

“嗯,我知道。”

“燕子矶对面有个沙洲,跟鸡卵一样是椭圆形的。因为二十年前大江改道,所以,它以后会越变越圆,可能以后会像个八卦呢。”

她说的似漫不经心,可她的话朱聿恒总是认真倾听,一下便抓住了她话中的要素:“那个沙洲,是草鞋洲。”

“对,在你出生后,它逐渐改变了模样,但在多年前——傅灵焰和关先生看到的,是草鞋模样。”她趴在桌上望着他,眼中亮光烁烁,“渤海归墟高台上,你看见过的那个沙洲,你说也是草鞋形状,而应天繁华,也确实在沙洲以南!”

“不对……”朱聿恒只思忖了片刻,又默然摇头,道,“虽然沙洲形状可能接近,沙洲以南也都有城池,但我在青鸾高台上所看到的河流方向,与长江肯定不同。”

阿南想起他说过,图上的江河是从西向东南而去,可燕子矶这一段的长江,则是从西南向东而去,二者截然不同。

六十年时间,沙洲虽有变化,但江流肯定没有大的变化。更何况数百年来长江从未在应天改过道。

阿南有些丧气地趴在桌上,与他四目相对,都知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了:“不是应天的话,那还得慢慢找了。”

“别急,天下地势左不过这些,我记得湖广亦有一处草鞋洲,河道正是由西北向东南而流,已经吩咐人去探查了。”说着,他看看外面天色,道,“这时候琉璃灯也该送到行宫了,我们先去看看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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