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城显然没想到这个往自己怀里撞的同学会说出这样一番不明所以的话，一时不知所措，便下意识冷冷淡淡地将凡所思推开，收回两手。
凡所思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顾怀城已经转身离开了。
“走这么快干嘛。”凡所思有些懊悔，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哪里冲撞到顾怀城，语气中都带着些失落，“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无奈渐行渐远的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喊话，头也不回地又在凡所思视线里消失了。
小少爷怕顾怀城就这样消失在自己世界里，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
下午课都结束以后，并没有拿到晚修结束前出校园许可证的小少爷翻墙逃出海城高中，一路直奔校门往南五百米处这个一眼能望到头的小菜场。
顾怀城的摊子在菜场最里面，虽然站在门口也能瞧得见，但想要去他的摊边，就得穿过这一整个破旧的小菜场。
从没进过菜场的小少爷刚往里面迈了一步就被菜场杂乱的味道熏得后退几步。
虽说晚市的人并没有早晨多，但仍然占据了菜场的大半位置。入口处是两个卖猪肉的铺子，铺子前方明晃晃挂着滴血的猪内脏，只一眼又将小少爷吓退好几步。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破旧窄小的菜场里人来人往，生肉与蔬菜海鲜的味道混在一起，组合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菜场地面更是杂乱不堪甚至略带潮湿。
有些轻微洁癖的小少爷捂了捂嘴，最后选择悻悻地离开这个地方。
一连四天，凡所思都在傍晚下课时翻墙逃出学校，一路小跑着来了菜场门口，然后盯着最里面顾怀城的摊位看上半个钟头，最后因为不敢进去而不甘心地离开。
第五天也正是周五傍晚，这回倒是不用翻墙了，海城高中的学生如刑满释放的人，拥挤着涌出学校大门，凡所思也在这人群当中。
他随着人流往前，盯住校门口往南指的路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追着去了菜场。
“阿城，那孩子是不是你同学来着？”邻摊同样也是卖海鲜的大叔指着菜场门口来回踱步的凡所思对顾怀城道：“我见他穿着跟你一样的校服，一连五天都在这时间点躲菜场门口偷偷看你。”
顾怀城顺着大叔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的正是那天在厕所门口一下子撞到他怀里的凡所思，小少年皱着眉，正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进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阿城你这表情是认识他的吧。”大叔了然地望着正看向凡所思的顾怀城，继续劝道：“兄弟几个闹点矛盾没啥稀奇的，我看那孩子很想跟你和好，不然也不会一连五天都追到菜场门口又不敢进来不是。人这一生能有的知心朋友不多，既然遇上了，就别弄丢啦。”
大叔以为凡所思是与顾怀城闹了别扭的好兄弟，便语重心长地劝着，顺带伸手将顾怀城往摊子外边轻推了推，“去哄几句，不然将来有你后悔的。这摊子大叔先给你看着。”
顾怀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他和外边那个少年并不算认识，可看到大叔那样一副青春回归了似的热情模样又不好意思回头给他浇冷水，只得缓步向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朝凡所思靠近着。
凡所思在菜场门口心里斗争了有十来分钟，本想像前些天一样掉头就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对不起连着几天翻墙逃出来的自己了。
这么些天看下来，菜场门口那两个挂满猪肉的铺子已经碍不着他的眼，至于菜场里边儿那股子什么东西都掺杂了的味道，也让他稍稍适应了些。
凡所思将口鼻一捂，心里一横，抬脚就往菜场里风风火火地大步走进去——然后迎面又撞上一堵肉墙。
小少爷登时火起，自己好不容易迈出这第一步竟又被人撞了个眼冒金星，自然是不太好受。
后来他揉着脑门儿气势汹汹地抬头，却在见着这人熟悉的温润面容以后一下子熄了火。
顾怀城非常顺手地握住小少爷那截纤细手腕，率先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在小少爷开口之前带着他离开这脏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