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段的学生们狂欢到下半夜时，多半人已经困得不行，陆续回帐篷睡觉去了。
一向早睡的顾怀城也早早拉着凡所思进了帐篷。两个人挨在一块儿，盖着同一条毯子，凡所思有些不自然地刷着手机边找话题。
“明天……”凡所思刷着景区攻略，试探地侧头问顾怀城，“要不要早起看日出？”
这会儿顾怀城已经有些睡意，凡所思隔着一层浅色帐篷，借着外边的夜灯隐约瞧见身侧的人已经阖上眼睛，却还是轻轻地应了自己一声：“嗯。”
年少时的喜欢都是热烈而美好的，更何况顾怀城是凡所思隔着一个世界就喜欢的人，这会儿就这般毫无防备地躺在身边，说不心动那自然是假的。
他静不下心，就算熄了手机也毫无睡意，于是干脆侧躺着，用食指轻轻地戳顾怀城肩膀。
“睡着了吗。”
“没有。”顾怀城缓缓睁开眼，也朝凡所思那侧翻了个身，沉声对他道：“怎么了。”
一不留神，两位正值青春的少年便以面对面的姿势躺在了一块儿。
凡所思有些脸热‖地往后挪了些。
“想跟你……聊聊天，我睡不着。”凡所思一直很想知道顾怀城的所有事情，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嗯。”顾怀城又轻声回答他，将左手枕在脑袋下边。虽然凡所思看不清楚，但他知道阿城的目光一定锁在自己身上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开始找话题。
“阿城你……家里出事后一直都是靠着自己卖海鲜维持生活的吗？”一想到那会儿小小的顾怀城拖着比人还重的篓子在那种杂乱的菜场吆喝，凡所思这心脏啊忽地又抽痛起来。
“不全是，还有一小部分我爸妈的死亡赔偿金。”顾怀城淡淡地回答他，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一向如此，从来没觉得自己过得很委屈，他只是不停地、努力地生活着。
凡所思真的很想带他离开这个偏僻拥挤的小地方。
“那还有一部分赔偿金呢？”他小心翼翼地问顾怀城。
“被几个亲戚吞了。”顾怀城淡淡道，“那时候我还小，奶奶身体也不好，我们争不过那群人。”
那些所谓的远房亲戚，跟他父母沾了半毛钱关系的叔婶，说着要给顾怀城存这笔钱，但谁知道存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他现在一想起那群亲戚恶臭的嘴脸就恶心。好在稍微长大了些之后他自己也努力赚钱了，还有那些好心帮他的邻里，不至于花完父母那一小笔赔偿金之后和奶奶坐在屋子里喝西北风。
这些对于经历了太多事情的顾怀城来说已经成为往昔，他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值一提。但凡所思不一样。
他听完顾怀城简略的描述后，气得差点儿肺都要炸了。
考虑到隔壁同学的帐篷挨得离自己不远，凡所思只得尽量压低声音，气鼓鼓地对顾怀城道：“这是什么亲戚，我看就是吸血的魔鬼！阿城你告诉我他们的地址，我去给你出气！”
“都过去了，况且你也斗不过他们的。”顾怀城淡淡应道，见凡所思仍是一副炸毛的模样，思虑再三，他轻轻抬手抚上身侧那一团柔软的黑发。
顾怀城安慰小动物似的，轻轻摸了摸凡所思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