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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吻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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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林安亲启:

三七年七月二十五日我与你萧江兄陈柯兄归至上海,我们一起被编入十五集团军操练,父亲知道后从苏州赶来上海打了我一顿,那时我还怨你贪生怕死不敢归国,可现在想来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

八月十四日我们和日/本人开始打了,那是我参加的第一场战役,刚学会开/枪就上前线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跟父亲来上海时咱们去买糖的那家店吗?我和你萧江兄就躲在那店里反击,我还看见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盒玫瑰糖,红色的做成花瓣形状的,后来你身子不大好医生让你少吃糖,不知你最近身体如何在德国有没有糖吃。

日/本人的飞机来回轰炸,我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往我们后方逃难,我们火力掩护让她快点跑,可下一秒炸弹就炸在她身后,那个女人死前还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啊,没了爹娘亲人以后可怎么好。

我们在上海守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我们死了很多战士,我很幸运一颗子弹就从我耳朵边擦过,医生说一只耳朵是听不见了但保住命就好。

直到十一月八日蒋委员长下令让我们撤出上海,我们守不住了!三十万弟兄就这样死了啊!你能想到吗,我们集团里装备最好的德械师全军覆没了,那可是装备最好的德械师啊!

撤退命令下达的仓促,指挥失控撤退全面崩溃,两条撤退路线里我去了南京,我实在无颜回到苏州面见父老乡亲,撤退时我看见了一个姑娘躺在河里,她是被子弹打死的没受苦。看见那个姑娘我突然哭了,我想到了你,我庆幸当时没把你带回来。

撤退到南京后日本人继续跟近,我们打了十二天,城门一个个失守我们又守不住了又要撤退。这次命令依旧仓促好多弟兄都被留在了南京城,我和你萧兄命大撤了出来,可你陈兄他们小队命令接收不及时没撤出来。

之后我和你萧兄跟着部队行进,走到哪里打了多少次仗已经不在意了,我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保不准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为国捐躯,我不怕死可我惦记着你和父亲,我日日夜夜梦见父亲和你躺在南京的街上,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撤退,只能眼睁睁看着。

好在父亲躲过了苏州一战,虽然身体不如从前但还能料理自己生活,我们通信不多但父亲时常记挂你,只要你平安我们就都放心了。

妹妹啊,就在两个月前,父亲走了。日本人说他通/共就把他丢进牢里上刑,父亲暗中资助□□,结果被人举报给了日本人,三天在牢里父亲一字都未曾透露,最后日本人把他和其他资助共/党的拉去巡街枪毙示众。

年末苏州多冷啊,日本人临时变卦不用枪要腰斩,行刑前他们问父亲还帮不帮国/共/两/党还敢不敢反抗。

父亲说"当然要帮当然要反抗,就算我死了还有我的儿子女儿,他们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中国人,大家一起拧成绳将你们这群倭寇打回岛上。"

说完刀就下去了,父亲他走了,日本人把尸骨丢在城外荒坡,几位仁义之士晚上摸黑将父亲埋了。

这些是刘妈的儿子告诉我的,刘妈和小翠被日本人折磨死了,他跑来跟着我参军,刘家只剩他一个人了,一家九口只活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两年已去兄不知你在德国是否安好,听闻欧洲也在打仗德国打下了波兰,此信寄出后兄不知是否还能再与你通信,腹中千言万语只恨纸短墨尽。当年离别之际兄多次斥责说你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兄错了,中国的战场是血肉堆出来的,日本豺狼不会管你是军人还是平民。

兄后悔离别时未顾及你情绪,你那时哭了多日我都未曾安稳,兄悔不当初只能祈祷你平安活着。你自幼身子弱独自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天冷多穿衣记得按时吃饭,即便天涯两处兄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但你也要记得父亲的话,我们是中国人我们身上流淌着中国的血,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不要做有辱祖国背信弃义之事,你要做为一个中国人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兄林屿

1940年1月9日

皱巴巴的信纸上沾满尘土和火药味,翻开最后一张信纸林安看到了一块沾满血的布,几行字歪歪扭扭写在上面。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混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滴眼泪落在布片上,干涸的血渍在泪水的滋润下再次变得暗沉,泪珠断线一般往下掉,在模糊的视线中林安看到了两个身影,拿着枪茫然看着废墟的林屿,牢房里浑身残破血污写着遗书的父亲,影子渐渐清晰可林安看不见他们的脸。

一股强烈的绝望的情绪爆发出来,跌倒在地上林安抱着怀里的书信哭嚎,这过于强烈的情绪不单是她一人发出,看着门口那件黑色的风衣林安知道这眼泪中还有林小姐的一份。

摩西在身边转圈安慰,可那股情绪如决堤的黄河奔涌而下,就在她躲在华沙酒店躲在这间房子享乐时,她的父亲为国而死,她的兄长经历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

三十万又三十万,无数人的血泪浇筑了中国的存亡史,这三十万里有林屿有父亲有陈柯有刘妈和小翠,有南京街头倒下的士兵有被活埋火烧斩首的平民,而她装聋作哑麻痹自己忘记那血淋淋的真相。

林屿说的没错,她是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懦夫。

恍惚间她听到了艾德曼的声音,随后是一个熟悉的怀抱,她看见了那束鲜红的玫瑰花,红的像无尽流淌的血海。

将人推倒在地上林安发泄自己的情绪,德意日法/西/斯轴/心/国她在清楚不过,看着那双带着恐惧和无助的蓝眼睛,林安突然有些想笑,笑她明知道历史还头铁飞蛾扑火;笑她躲在辣/脆家里苟且偷生;笑她找各种理由躲避逃跑。

文学毕业从未用过刀剑的林屿拿起枪保卫自己的祖国,十五岁的尤里在巷子里和德国人血拼,莉娜和戴维在下水道里从未放弃反抗,就连艾莉亚也会捡起石块丢向废墟里的德军,而她在干什么呢?她躲在防空洞可耻的数着华沙投降日。

那晚林安离开了艾德曼家,红玫瑰花瓣洒满一地,踩过那些花瓣走出温暖的房子,二月的寒风吹干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向空中残缺的月亮一颗种子在心底发芽。

"林!"起身追上那个远去的背影,未知的不可控感让他脊背汗毛倒立,他有种预感今晚过后他的天鹅会再次离开,而这次她将不会回来。

"别去刺激她了。"拦住那个看上去可笑的辣/脆,莱纳忍住心底的笑意,"我去看看她,至于您就先收拾一下屋子吧,祝您情人节快乐。"

那晚过后林安再也没回到过那个家,坐在莱纳家客房的书桌上翻看那皱巴巴的信,仰起头深呼吸将眼泪吞下肚子,看了下书桌上的地球仪,转动几下那个现在还算是灯塔的国家出现在眼前。

莉娜说的很对,乱世里文学救不了人,盯着曾经无数次拿起手术刀的双手,林安想到了自己在华沙救治的那些人以及林屿信中的红十字会。

作为兽医通常情况下她的理性高于感性,尽管决定要回国参战她也要做好完全的准备,现在单枪匹马的回去和送死无异,思考一周后她制定了一个时间有些长但更安全的计划。

拿到护士或者医生证明然后加入红十字会,作为红十字会的一员回国依旧有生命危险,但比起现在单枪匹马的回去的确更安全一些。转动着地球仪林安想到了艾德曼,指尖准确的戳在纽约上,她要彻底离开欧洲去美国学医。

今年开始欧洲战场遍地开花,只要她还在欧洲大陆就有几率遇见艾德曼,哪怕是非洲都有可能遇上。此刻逃离是最有用的方法,她要逃到一个德国人去不了的地方。

"我想离开欧洲去美国学医,然后加入红十字会回国。"

看着面前一脸呆滞的莱纳,端起温热的红茶林安将希望全部押在他身上,这位先生对自己早逝的母亲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甚至很多次林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另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影子。

放下手中的报纸莱纳思考着其中的关系,离开欧洲去美国可以,他曾经就想问白要不要和自己去美国开启新生活,可自己问的有些晚了,那束月光回到了她的故乡然后消散。

而此刻带着小月光完成曾经的诺言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战场绝对不可以去,他不能接受第二道月光也消散。

"可以,学医很好,白那个时候就像学医但她有些晕血。不过加入红十字回中国的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战场上子弹是没有眼睛的。"

"我会考虑清楚的,如果可以我想尽快离开,母亲也很想去纽约看一看。"

"好,我去准备东西,不过我建议你去梅莎那里看一下,说不定她会跟你一起去美国。"

"谢谢您。"

"不用谢,你是白的女儿我理应帮助你。"目送那和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影,莱纳突然想如果当年自己和白在一起,那他们的女儿会不会就是这样,漂亮聪明勇敢即便身体不好孤身一人却还是顽强的生活,这点和白一样。

点起一根雪茄走到窗边欣赏街景,扫视一圈他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看来情人节那晚他受了不小的打击,虽然不想棒打鸳鸯也不想直接越过别人发言,但现在是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白肯定不希望她的女儿和纳/粹待在一起,绝对不希望。

掐掉手上的雪茄莱纳走到楼下,那个金毛纳/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就充满了厌恶,真是讨厌。

"好久不见先生,这一周您还真是风雨无阻。"

"林呢?"

为了防止过于引人瞩目,两人很默契的将谈话地点定在了办公楼旁的小巷子里,看着面前的男人艾德曼压制住那疯狂的想法。他大可以将莱纳丢进监狱刑讯室,然后他再将林安带回家里,这一切都会变成英国间谍妄图套取情报的隐瞒,而林安则是被拿来威胁的人质。

但他不能那样做,一但这样做林安绝对会比去年更决绝的离开他,他们之间将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不想见你,先生。"笑着弹了下衣领上的灰,那曾经无处发泄的愤怒终于有了出口,当年他就该和林海决斗来争夺白,"而且告诉您一件事,我们要去美国了,一周后的船票。"

"什么?"艾德曼知道她想走但从未想过她要去美国,只要在欧洲哪怕远一点在非洲他都能把人找回来,但美国不一样,隔着海就相差了一个世界,以目前情况来看五年内他离不开欧洲。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您也不要来送了,她非常非常不想再见到你。"未等对方回话莱纳就走出了小巷,站在路口他回头看向那个落寞的背影,"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写一张支票来付你这段时间的房租,另外您工作应该很忙,还是不要再来这里喝咖啡了。"

回到办公楼解决掉一个大麻烦莱纳心情很好,再次点起一只雪茄,吞云吐雾间他想起了那个永远闪着光芒的女人。

他们初遇是在巴黎,那时候他刚和梅莎吵完架,梅莎觉得他的礼帽很丑他觉得梅莎的口红像吃了死老鼠,就在他们隔着沙发互相比中指的时候,那道身影就像漆黑夜中突然出现的白月光一样闯进心间,哪怕当时是七月盛夏的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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