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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乱世鸳鸯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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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北夏天的夜里,蚊虫肆蘖,犬养和驴一路走,一路义务献血,那驴子不堪叮咬不时撩个蹶子,尾巴更是摇来摇去,驱赶牛虻,犬养有些头晕,在摇晃的驴上不敢松开鞍韂,脸上嗡嗡飞舞的蚊子来了又走,前后不知有几波,犬养看见那驴耳不时挥击驱赶蚊虫,心里羡慕不已。

东久亲王之死,使得自己在日本已无立锥之地,不知东京那里会如何处置,便宜老爹犬养健会不会牺牲自己,换犬养家安宁。中国亲爹死在自己手里,结下新五军这个强大仇家,万里江山、苍茫大地已无容身之所。

远处村庄传来几声狗叫,犬养心想自己要是那狗该多好,起码有个狗窝,可以无忧无虑地叫几声,即使吃糠咽菜三餐不饱,却也求个安稳。

日本与中国之战,犬养原本坚信日本必然成为最后的赢家,但经过黄河滩一日一夜大战,新五军表现出的强大战力和新五军指挥者神鬼莫测的指挥让犬养顿时有些怀疑。

夜战新五军胜利倒还罢了,特别是白天新五军两个旅亡命血战,硬是顶住了十倍的日军,要知道,那时候日军大炮还未被劫,天上又有飞机助战,那些沉默的战俘,那些最后时刻,故意倒在海青山身上的伤兵,范家父子濒死的反抗,这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国家昏暗、民众孱弱的中国吗?

天色发白,又是一天,犬养害怕白天,就如蝙蝠恐惧光明,一夜奔波,驴子的腿也突突颤动,好几次几乎倒下,犬养根本不知道心疼,他从来没接触过牲口,意识中根本不存在照顾动物的内容,前边路上过来一个人,挑着一副担子,犬养下意识地催动驴子,想快些交错过去,驴子却是强弩之末,紧走几步前腿一软倒在路上,犬养从驴子身上一下子载到前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禁不起猛烈的摔打,眼冒金星好久动弹不得。

那人恰好走到跟前,犬养差点撞翻他的挑子。

那人是个小五十岁的半老汉子,看见犬养摔倒,赶紧放下挑子,搀扶犬养:“小兄弟!你木事吧?”

犬养低头不敢和来人照面:“没事,你先走吧,我歇歇再走!”

半老汉子看见犬养一身灰军装:“小兄弟,新五军的?俺五月季见过!您大队往东走,说是打开封,人马一眼看不到边!从俺庄头上过了大半夜,一早我去买豆腐,嘿,可倒好,还有汽车队木过完!”

犬养头也未抬:“嗯。”

半老汉子看看犬养身上干枯的血迹:“这是才从滩里来吧?这回大炮苦统统碓半夜,俺庄耳朵好的听见了都!”

犬养弱弱地:“嗯”

半老汉子眉头皱起,又看看犬养:“兄弟?你不是开小差的吧?”

犬养怕被当成逃兵,双手连摇赶紧回到:“不是不是!”

半老汉子狐疑道:“那你这是?”

犬养装作神秘:“嘘!别声张!我们要往北进军,我是先来打探消息的!千万别告诉别人!”

半老汉子释然:“奥!俺知道!军事秘密!俺知道!”

犬养挣扎起身,半老汉子见犬养无大碍,转眼瞅到在路上躺着的驴子,心疼得叫起来:“哎呀呀,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这驴都快瘸了!哪有你这个使法的?牲口牲口,在谁家不是一口?!好好养着还怕侍弄不好呢,你倒好,得,有一天没喂料了吧?!你瞧驴子都哆嗦成啥了?!”

犬养羞愧难当:“这破牲口!大哥前面有集镇没有?我想买个马!”

“啥!破牲口!”半老汉子红头涨脸地反驳:“你别看这驴是草驴,你看这驴才四岁口,身子方正,心口宽,肚皮大,身上毛比碳黑,四蹄活像才从面缸里出来!头大屁股小,尾巴两扎长,这可是正宗的关中驴!别看这会是驴,跟马一配能下个大红骡子!还破牲口!给你说,这要是牵到集上能买个不打食马价钱!给个牛也不换!就这,你敢说它破牲口!”

犬养悻悻道:“再好这会也不能骑,我急着赶路,这里是啥地方?”

半老汉子道:“这是阳武县路寨村,过去五里地就是延津县。”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在犬养的驴身上揉。

犬养不知道他在干啥,也没心思问这个:“离延津县城还有多远?”

半老汉子边给驴身上揉土边笑着说:“也是五里地!”

犬养惊讶道:“不会吧,为啥延津县城离阳武县这么近?不合情理呀!”

半老汉子把驴子翻了个身:“嗯!俺也是听老辈人说的,说是明朝时候,两个县还隔着黄河,后来黄河改道南边了,朝廷又修了大堤,俩县就连住了,当时还没有县界,俩县太爷商量,说是明天早起,各自坐轿从衙门里出来往一块走,啥时候碰头了,就是县界,延津县太爷找了几个腿脚最麻利的轿夫,想多占点地皮,谁知俺阳武县太爷更鬼道!半夜里就起身,等延津县太爷出城刚好遇见俺阳武县太爷,说好哩事哪能反悔呀!这县边就这定了!”半老汉子一通白活,说的兴高采烈,好像自己就是那个聪明的阳武县太爷。

犬养听得一阵神往,心情慢慢放松下来,也被狡猾的阳武太爷逗笑了。

半老汉子忽然想起自己的担子:“哎呀!光顾说话了,俺还得赶早集买豆腐,你去延津县不去?要去咱俩搭个伴?”

犬养正好嫌一个人碍眼,赶紧点头称是,驴子经半老汉子一摆弄也站起来了,犬养又要骑,被半老汉子一把扯下:“你这人!不想叫驴活了?!一会找个地方饱草饱料追追,半天就能骑!这会你要骑,难走半里驴就得死!”

犬养只得牵着驴跟着汉子步行往延津县城走。

五里路,抬腿就到,两人进了县城,半老汉子挑担买豆腐走了,只剩下犬养自己牵驴在街上溜达,各种食物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孔,他觉得肚子里咕噜噜难受,这才想起昨天下午以来自己只吃了大半个甜瓜。

路边一口巨大的锅,牢牢吸引犬养的眼球。

那锅口足有五六尺直径,看架势犬养的驴能掉进去淹死,大锅里翻滚着沸腾着,红红白白的肉类随着沸水上下翻腾,红艳艳的辣椒,黄黄的大姜块,翠绿的大葱漂浮在大锅的边缘,还有好多犬养叫不出名字的香料五颜六色与葱姜为伍,随肠肚沉浮,奇特而浓烈的香气,塞满犬养的鼻孔,灌满犬养的脑子,犬养身不由己一步步挪过去,早忘了身上没钱。

“兄弟!喝牛杂汤不带个火烧?”一个一脸麻子的妇女向犬养招呼。

犬养这才看见大锅外面邻路有个圆铁桶般的炉子,这炉子仿佛汽油桶般粗细,中间炉芯却只有平常水桶那般,靠近顶部的边上留了一圈窗台般的内沿,几个金黄色的面饼在炉子炭火的烘烤下吱吱冒着油,麻子妇女见犬养没有反应,殷勤地从旁边面案下揪出一张黄麻纸,在炉子里飞快地捏出一个火烧,这火烧大概太烫了,麻子妇女刚捏出来就扔在面案子上,扑扑地朝手上吹气,刚吹两下,又试探着碰碰火烧,却好像摸到火炭般急急收手,干脆弯腰直接朝火烧上吹气,这才用黄麻纸包着半边递给犬养,犬养下意识地接过,妇女摇手道:“先不用交钱,吃完一块算也中。”

犬养手拿火烧,腹中饥火难忍,开口便咬,火烧里“哧”地冒出一股白气,把犬养的嘴唇烫的顿时麻木一片。

大锅旁边架着一长趟木板,两边的矮凳子上坐满了食客,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看见犬养烫了嘴,又舍不得吐嘴里的火烧,那又要吃又怕烫的怪异表情,噗地一声把嘴里的汤喷到对面,幸亏对面没有坐人,要不小姑娘非惹麻烦不可。

犬养看见姑娘脑子嗡地一声,瞬间忘记自己的身份处境,吐掉火烧开口叫道:“小娟!”那一声柔情似水,叫的小姑娘肉麻之极,小姑娘顿时收敛笑容左右顾盼见两边都是男人,犬养那一声明显是在叫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楞在那里。

犬养突然醒悟过来,忙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弯腰鞠躬礼貌甚周,小姑娘一语不发,红着脸低头喝汤。

犬养简直想抽自己嘴巴,那个心中思慕的同学会娟早超过二十岁,自己怎会看花眼把小女孩当成会娟,如果招惹是非如何脱身?犬养边后悔不禁又多看小姑娘两眼,“像”实在是太像了!那姑娘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翘,黑黑弯弯的眉毛、略带俏皮的眼神,简直和初到东京医科大学的马会娟一摸一样,由不得犬养不认错。

一个戴白帽子的伙计拿抹布擦了小姑娘对面的座位,过来接过犬养手里缰绳:“这边请!牛杂汤马上就得,先坐吧老总!”

犬养神不守舍,竟然径直走到小姑娘对面坐下,小姑娘越发羞涩,低头喝汤,眼睛却不住偷偷看向犬养。

此时的犬养虽然落魄,但长期的优越生活,让犬养脸色白皙,本来就英俊的面容,加上大病初愈,带着一份颓废和沧桑,激烈的内心矛盾折磨之下又给犬养添了一丝忧郁的气质,被蚊虫叮咬的脸上,红点疙瘩连成一片,却恰好遮盖了那些奶油气息,尤其一身斑斑血迹,加上刚刚杀过人还未完全走出梦魇,细目中闪过的凛凛杀气,叫犬养看起来更硬朗更强悍,所有一切几乎构成了青春少女梦想中的完美男人,小姑娘的心不由得嘭嘭乱跳,牛杂汤喝在嘴里也品不出咸淡了。

旁边一个五六十岁样子的老头干咳一声,瞪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这才觉得失态,低头喝汤,那脸一直红到脖子里。

伙计端来大大海碗盛着的牛杂汤,犬养正好叫火烧噎住,赶紧低头就着桌子喝了一大口,浓烈的香气直达五脏,一身的疲劳顿时减轻一半,犬养饿猪拱槽般吭吭哧哧干掉半碗牛杂汤和手里的火烧,回身吆喝麻子大嫂。

麻子大嫂又拿来一个火烧:“看不出来大兄弟长得秀气,还挺能吃!俺这火烧一个足足四两白面,一般人一个就能吃饱,还是当兵的厉害!看样子兄弟刚从南边打鬼子回来,杀了几个老日?说说叫俺听听!”

犬养羞愧加上害怕,摇头不语,低头又吃火烧。

麻子大嫂见犬养不肯讲,更是赞叹:“瞧人家这一身血!最少不杀个五六个?还半点不咋呼!不像俺这的保安队,日他奶奶个爪!见天来要钱,连日本人的啥样都木见过,抗日抗日的挂嘴上。”

小姑娘身边的老头接口道:“别说了她大嫂,俺见天来城里卖菜,那天不出城门税?开始还好点,一回给个仨俩的,这会那天都得五毛!五毛钱啊!够俺爷俩喝一顿牛杂汤了都!”

小姑娘怕父亲在犬养面前不着调,赶紧接口:“爸!抗日哎!咱不能上去打仗,出钱还不是应该哩!”

老头显然没有猜出小女的心思:“抗日?就咱这保安队?欺负老百姓好样的!日本人一来,指不定出多少汉奸呢!”

旁边几人纷纷接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

大街上过来一群人,这些人说当兵的吧,不像,歪戴帽子斜瞪眼,比地痞还流气,说是地痞吧,不像,一个个身穿黄色制服,还有肩膀上的杠杠和星星,都表示这是一群有组织的队伍,走在前面有两个人,一个面皮黑黑,眼圈发青,中分的头发不知上了多少腊,苍蝇上去也打滑。另一个剃个茶壶盖,腮帮子的肥肉往两边鼓鼓着酷似茶壶的下半截。

中分头道:“真他娘背!这个月我就没赢过!靠他母亲,那一夜都得一二百!你吊货请的彭大仙到底管不管用?香也烧了、神也拜了、钱也出了,咋还越输越多了!”

茶壶盖赶紧上来:“大哥!您放心!彭大仙可是真神仙!按他说的做准错不了!你一定是没有按大仙交代的把事办完!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中分头皱着眉头想了想:“都完了呀!不就是出钱、烧香、半夜子时给神仙磕头、和婊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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