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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无冥之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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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命?你说是命?老巫不信,老巫不信!”

西乞无冥被三善紧紧抱着,仰起白头,双眼朝天,似是望着什么。

“拣五十根稻草给老巫!拣五十根稻草!”

陆载知道他要卜筮,忙蹲下拣拾。

“你在做什么!老巫不要你拣!你滚!你给我滚!!!!”

发女也忙向陆载示意,白华和三善也向陆载投向肯定的目光。

一时窘迫,陆载只得点了点头。

他再也不发一言,默默地离开了石牢。

回到白虎城下,他没有径直进城堡回居室。

矫健的身姿一跃而起,飞檐走壁,攀上高高的城墙。

他感到心力交瘁,但求一人独处片刻。

他翘着腿,在城墙上躺了下来。

月亮在黑沉沉的夜空高悬着,孑然一身,寡落得没有一丝云儿绕过。

几缕春风飘过,远处的戈壁渐变草原,灌木和草丛在风中佻言细语。

“哎哟哟,今天真是累死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土黄色的,绣有独角鹿踏祥云图纹的酒囊。

急急地拔掉木塞,嘴堵上咕噜咕噜地喝着。

看似喝得痛快,却眉头紧皱得好像喝毒药一样。

他叹了一声,“好苦呀!难喝死了!”

说罢,又咕噜咕噜地大喝一回。

然后,他一手抹了一把嘴唇,一手将酒囊的绳子勾住,任由酒囊落到墙下。

囊嘴对着地面,光润润地渐凝成一小滴水珠,藕断丝连地要落未落。

陆载沉沉地闭着眼睛,想在这春风沉醉的月夜慢慢睡去。

胸腔内一股股辛辣的热潮拼命往喉头上涌着,不得安息间,脑海里浮想联翩。

他想起了二善,想起了阿孜,想起了马歧之。

他想起了阆鸣,想起了白虎,想起了赫拉。

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人,身边的人,亲密的人,除过咒的人。

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久远的事,眼前的事,除咒的事。

他开始追悔回省,想想自己除咒的方法是否合适,对宿主是否是最好的。

他一想到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譬如阆鸣之死,二善与马歧之之别,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啊啊啊啊”好几声,整个人都抓狂起来。

囊嘴上的酒珠,终究滴下了地。

恰逢也有一滴水珠,不觉意地滴在陆载闭着的眼皮上。

他正苦思冥想,心乱如麻,眼皮突袭而来一股清凉,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几下摇晃间,他竟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满身惹上沙尘,他踉踉跄跄地挣扎起来,一种落魄酸楚的难言之苦涌上心头。

他一手攀着墙,低头弯腰,霎时间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下子干呕得撕心裂肺,受伤未愈的胸口更似是被火灼烧一般疼得难受。

他正不能自己间,一滴滴冰凉纷扰而来。

它们落到他的头发上便隐匿起来,像一条条冰肤的小虫子在发际里偷偷潜行着,然后出现在脸庞上,顺着鲜明的轮扣淌落下去。

下雨了。

雨不大,雨点如针,直透心凉。

是春雨,春天的甘霖,浇解着戈壁一整个冬季的渴望。

滴答答的轻柔中,湿漉与昏沉,他感觉到头有点晕。

他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刚才空腹一下子喝了太多酒,导致自己不胜酒力。

这可是山术食饵之大忌啊!他想着想着咧嘴笑了。

可还没想彻底,他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春雨的冰凉并没有掩盖疼痛,反而让痛楚更加鲜明。

外人只看到他伤口愈合的奇迹,却漠视了伤口之下的伤痛。

那种刻入骨髓浑进血液的伤痛,在烈酒和冷雨间颤颤而发。

他慢慢地攀着墙壁爬起,发现雨墙湿滑,他再一次滑倒。

他挣扎时,一只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腋下,将他扶了起来。

周围的雨点在黑夜中串成一道道银光偶现的白帘,但他头上已是无雨无风。

“陆大人,你没事吧?”

“哦,原来是西乞姑娘······蝉姑娘······”

“大人就叫我蝉即可。大人受伤了?被大家长打伤了?”

“不是不是,我是喝酒喝多了。”

“喝酒喝多了?你身上一丁点酒气都没啊。”

“呵呵,洗尽人间酒俗之气,正是春雨之功啊。”

“唉,我正担心大人没带伞呢。来,我们快回去吧。”

“等一下,等一下!”

他弯着腰,一头长发婆娑地寻探着地面,好像在找着什么。

“大人在找什么?让蝉来帮你吧。”

“一个酒袋······一个酒袋。”

“酒袋子城里有很多······”

“这是阆鸣送给我的酒袋子,何其珍贵,岂是其他酒囊饭袋可以媲美!”

“好好好,我来帮你找找。你先撑着伞。”

只见那冰冷的手将伞把塞到自己的手上,然后眼角一个身影掠过。

那苗条修长的身影,在靡靡雨夜中,一边握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低头弯腰。

就像遗落的蝉蛹,守望在冰封的荒漠,竭力去呼喊着遥远的雨季。

就像末世的孤蝶,展翅在梦境的繁华,无奈去嘶哑着伤逝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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