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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西蜀乡试(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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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向一侧,只见公羊师道正盯着题纸发愁。

“公羊兄通宵未眠?全都写完了?”

公羊师道转过头,眼睛里长出两条细细的血丝。

“哎,已脱稿三篇。”

“这!厉害厉害!”

“真想问问最后两道题谁出的。”公羊师道没好气道,“特别是最后一道,这《过秦论》早已是千古名篇,还用得着辩?叫我们辩什么?辩贾生有错,秦亡非‘仁义不施’?”

华元祺也是一叹,“我昨晚想了一宿,也是没个头绪。”

“唉罢了罢了,且先睡去。”公羊师道收拾好笔墨纸砚,“沙兄,你也要尽早用功,两天时间写五篇文章,还要震古烁今,不是易事。”说罢,倒头披盖就睡。

华元祺唤号军打来冷水,洗了一把脸后,顿觉神清气爽。时考场多数考生都是通宵达旦,现正是补觉之际,所以满场静渺渺的,犹如茫茫沧海中一叶轻轻荡起。似乎只能听见落下的声音,也似乎只能听到华元祺磨墨展纸。

华元祺开始细细阅题。前面几道题目,都甚是容易。秉持一论点,按那起承转合的作文章法,附以民间例子说明,便可成篇。华元祺稍稍想了一下,便动起笔来。

只见他不紧不慢,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就连草稿也写得工工整整,文不加点。他也不停歇,文思泉涌之余,落笔平淡,大有静水流深之态势。大半个时辰后,一篇既成;及至午时末,三篇脱稿。

此时公羊师道与大多数考生都醒了过来,考场又是一阵忙碌:茅房再度飘香,漱口声不断乱响。华元祺感觉有点饿了,便唤来一些热水,泡上炒米,胡乱吃了几口,继续用功。

第四篇难了点,华元祺略略有“书到用时方恨少”之感。然也是迟疑了三次,到申时完稿。

这会落日西斜,已失去分明的夕光细沙一般漏进来,倒是将泛黄的稿纸映得明晰。疲意在一道灿烂的凉意中苏醒,华元祺顿觉光阴于转瞬之间流逝。

公羊师道探出头来,“沙兄,都完稿了?”

“还有最后一篇。”

“我也是。真是头疼。算了,先吃饭再想吧。把那些熏肉腌菜都吃掉吧,满载而来,空手而归,明天就可以出场了。”

心头想事,自然没有过多的食欲。华元祺还是把炒米泡一泡,将就进食。他边吃着,边想着这最后一道题目,嚼而不知味。

待至夜阑时分,只见那位考官大人背着手,慢悠悠来巡场了。

路过公羊师道华元祺时,公羊师道冷不防一问,“考官大人,小生有一事相问。”

“什么事?”

“这第五题到底是太学府哪位大人出的?是要我们驳斥先贤之论吗?”

这一问,惹起了周围考生的发笑。公羊师道又不满喊道,“笑什么,难道不是吗,你们会写吗?”大家逐又噤声。

那考官瞪了一眼公羊师道,不发一语,随即走了过去。公羊师道不依不饶喊道,“考官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只听那考官没好气地道,“哼,社会日日更新,岂可就一日而论!切不了题,你们都甭写了,明天收拾包袱回家去!”

满堂齐声起哄,皆有不服之意。

然华元祺和公羊师道却因考官这番话忽然想到了什么。

“社会日日更新······这先秦之事,需放在当代而论······”公羊师道目光一瞬,拊掌大笑,“哈哈,苏子姑娘,你真是我的贵人啊!”

笑罢,便匆匆地吃了几口饭,逐将瓦罐碗筷扔至考篮里。然后展开纸张,提笔疾书。

这边的华元祺也似乎有了一点头绪。

贾谊写《过秦论》,其目的在于让汉文帝遵儒道,施仁政,以期实现“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因而,贾生之论点,多在始皇、二世、子婴三人身上,证其无道以劝文帝。然这秦之亡,并不仅仅因三帝之谬政,根因在于政权不固,社稷不稳。华元祺细细想来,应有三处动乱之源。

七国纷争,本如丛林间的弱肉强食,终演化为成王败寇,无所谓正义或非正义之师。彼时民智未开,尚不知天下华夏为何物,不识字者只知国君,而不知周天子。秦灭六国而一统河山,遂成众矢之的,而受六国遗民排斥对立,正是应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说。此乃一处动乱之源。这也正是陈涉起义时,以楚之名一呼百应之一由。又秦王酷政,二世无道,让久苦于战难的百姓无喘息之隙,犹如战事未果,祸端仍存。此乃一处动乱之源,可承继贾生之论。又秦王深居关中之地,若要兼治天下,需文武齐下,儒法并行。然文则焚书坑儒,武则用兵于北匈与南越之地,中原民心难稳,军心难平,此又是一处动乱之源。

想至此,华元祺又想起了公羊德孺提点他的话:“凡是立言立德立功者,都应鉴古论今,通晓未来。先贤学说,若不引为今用,逐沦为迂腐妄谈;今之所悟,若不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那便是无病呻吟。此可概括为经世致用,乃湘州儒士治学之观点,也正正是我们西蜀儒士所缺也。”

那念及当代,政权之固否?社会之稳否?

此时,华元祺扼腕一叹,他并不了解中原民间啊!

若放在西域,华元祺会颇有见解。政权之不固,在于皇权微弱,受制于圣城神权;社会之不稳,在于民智未开,文明未成,仍需要化民为俗。

化民为俗!难道这泱泱中原之地,就不需要化民为俗了吗?

感怀之间,他脑海里浮想联翩。自打来到蜀山后,发生在华元祺身边的事情,一时历历在目,或犹响起陆载的叙述:如柳梦梁在院子里大骂易斐斐一事;如七夕之夜在祸水轩畅饮一事;如同为七夕夜,易斐斐被人下咒杀害刘亨达一事;如公羊阳明公开审判易斐斐一事;如城中传言,易斐斐因柳梦梁而胡乱杀人一事;如易家大公子,方相寺执事易难当场揭露自己是行凶者一事;如易家因此被迫全部撤离西蜀一事等等。

这些个中虚妄无道之事,都发生在繁华的西都——蜀山。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看来他与陆载——世间儒与巫,任重而道远啊!

斟酌再三,思路已明。他点起蜡烛,展纸而书。

煌煌雄文,一夜既成。

他搁下笔,伸了一个懒腰;转过头时,发现公羊师道也正看着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残烛之下,许多青年得志的意气。

又睡了一觉,便到了初十那天。华元祺将五篇文章细细地看了一遍后,认真地誊写完,胸有成竹地放入卷袋。呈了上去,便出了考场。第一场的“史论”完毕。待到了十一号,考生们再进场,考“策问”,十三号出场。到了十四号,考生再进去考“经义”。

有人会问,这会试的“史论”如何放到乡试第一场?原来,大晟的科举,与前朝相比,太学府稍稍做了些革新。原乡试第一场的“经论”变为乡试第三场的“经义”,原第三场的“诗赋”遭到撤销。会试原第一场的“史论”变成更针对社稷的,文章要求更高的“策论”。

教育乃国之根基。经此革新,整个大晟的治学风气悄然有变,变得更为务实和严谨。但与此同时,诗词曲家的地位进一步被削弱,真正成为了所谓的“靡靡之音”。这也是乐籍衰微,不少广陵府的戏家伶人要到其他地方谋生的原因之一。

这两场的题目,对于华元祺和公羊师道而言,都没有太大的难度。十六号那天,两人交了卷袋,正欲离开贡院时,忽然一队银盔银甲的军兵鱼贯而入,将一众考生们团团围住。

只听为首的将领喝道:“所有考生听命!都护府雷将军有令,今天之内,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贡院,听候发落!”

“为什么?!”公羊师道不顾华元祺的阻挠,“凭什么!凭什么羁押我们?”

“这不是羁押!”为首将领斥道,“这是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贡院外传来排山倒海的喊声:

“吾王吉祥安康,西蜀昌隆,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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