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口敲门，金素珍也大着嗓门在旁边说“刺猬妹，学习喽”。许是被金主任的嗓门盖住了，他没听到明蔚的回应。
往常这时候，她会带着欢快的语调回应，“好呀！来啦！”
如今一动不动，原来是打瞌睡，伏在桌上睡着了，几根发丝支棱着，摇摇曳曳，像主人一样在梦里徜徉。他不由地抬手，想替她抚平，结果一碰到，发丝有静电，粘在了他指尖。
齐泓光忍着笑意，桌面是三张写满字的信纸，总是烦恼如何在语文考试规定时间里写完800字作文的人，却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
那景象仿佛一下子有了轮廓，一副动态画面在齐泓光脑海里铺开：灯光下，少女伏案奋笔疾书，时而单手托腮，时而凝神望窗，额间细细缕缕的碎发垂下，随着她动作的频率而微微摆动。
瞥见开头：【敦敦敦尼，你好。】
齐泓光移开视线，她肯定在给杂志社的笔友写信，他不想窥探少女的**。
于是拿起信封，盖住信纸上的内容。落款处的文字，还是被他不小心扫了一眼：【祝我同桌梦想成真，阖家团圆。】
少年的心倐地被一股暖流包围。
“小刺猬，起床了，”齐泓光揉揉她脑袋，温声道，“醒醒。”
明蔚“唔”了声，以手臂做枕，换了个方向继续睡，额头上赫然可见压红的印痕。
“小光，你这样太温柔，不行，”金素珍进来送水果，大声喊：“芒果罗拔臣(啫喱粉)被长寿偷食啦！”
明蔚猛地抬头，“谁？谁偷食？”
看见齐泓光，愣了愣，“诶！小光，你来啦！”
金主任笑，“看到没？以后就得这么喊她起床。”
明蔚哼哼唧唧，吃一口兔子苹果，“睁眼就有美食吃，我当然愿意醒来。”
金素珍对烹饪要求很高，连切水果也讲究造型，用小刀将苹果去核，苹果皮留一半切成倒v形，“小兔子”的两只尖耳朵才能竖起来。
“今天复习什么？”
“讲错题集。”
“好的！”明蔚乖乖应道，笔在指间随意打转，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很多，手里总要捏着支笔或橡皮，有助于集中注意力。
少女模仿数学老师的口吻，“请同鞋们翻开《错题集》的第饿百林九页。”
“我不滋道你说省摸？”齐泓光很配合入戏。
明蔚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就係呢一页啦。”
《错题集》是齐泓光给明蔚的独家定制法宝，起初抄了厚厚的几本，后来她发现自己犯的错误其实都一样，原来考点只是个框架，出题老师负责给考点穿上不同的伪装。
只要她认出了考点，并学会解题，再遇到相似的题目就能迎刃而解，下笔如有神。
“今天只讲三题吗？”
“对，下课了。”
往常会讲十几题才结束，明蔚今晚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齐泓光说，“谢谢你送给两小只的蝴蝶标本。”
双胞胎要完成自然老师布置的作业——做蝴蝶标本。两小只跟着齐泓光去院子里捕蝴蝶，齐心一看见翩翩起舞的蝴蝶，拽着齐泓光的袖子，不让他捉蝴蝶。
原来小姑娘听牛阿婆说过，见到蝴蝶、蜻蜓、或是飞蛾，都不要去捕杀，那是去世的亲人，回来看望现世的家人。
齐心一双眼红红，齐天也有感应般，兄妹俩耷拉着脑袋，一个比一个泄气，像放了气的气球。
“爸爸答应过会好好守护我们”小姑娘哽咽。
“那蝴蝶，绝对不是爸爸。”齐泓光厉声道。
齐天抬头看他，即使自己犯了再大的错，大哥也没有这么大声跟他们说过话。
明蔚从楼下经过，恰好见到三兄妹各据一方的别扭模样。她好像有某种天赋，能细腻感知到他们情绪变化的原因。
果然上前问了齐心，小姑娘投入明蔚怀里呜咽。
“蝴蝶标本？你们该直接来找我呀！我家有现成的标本呢！”
两小只投来期待的目光，刺猬姐姐总是有那样一张明媚而自信的脸。
明蔚没说谎，这标本还是她和齐泓光当年的自然课作业，用了最好的展翅板和干燥器，交完作业后，她又找老师要了回来。
给两小只一人挑一只蝴蝶，带走一份安心，完美解决兄妹间无形的阴云。
齐泓光挺意外，大大咧咧的少女，也有细心的一面，还保存着当年的标本。
“当然啊，那是时光的标本啊！”
明蔚打开笔盒，立刻涌出一股清幽的玉兰花香，是她几个月前收集的花瓣。哪怕拿走花瓣，这香味依然留在里面。
等到香味差不多散去时，新一年的玉兰花又不知不觉开好了。
“这年复一年，春光不必趁早，一切都不会迟到。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一起摘对岸的玉兰花吧。”
话落，明蔚怔愣了几秒，看着齐泓光，“我是不是说了一段挺有意义的话？这话放在大作文里肯定有加分，我有点被自己感动到！”
“嗯。”齐泓光摸摸她脑袋，微笑道，“春光不必趁早，一切都不会迟到，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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