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轻声说着，一双棕色的眸子闪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车厢里很安静，好像一切都被隔绝在了车窗那一层薄薄的玻璃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维度。
静默了许久，李泽言轻叹：“我对你好是我的事，跟你无关。后不后悔也是由我决定，和你没有关系。”林染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愣愣的看着他，他并没有转头，侧脸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瑕疵来，“在我的印象里，你并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林染勉强笑了笑：“有些人可以不在乎，有些人不行。”尤其是当那个人全身心对你好，并且你接受他的好甚至习惯他的好时，“不在意”三个字显得太苍白无力。
“如果你真的那么辛苦，可以做回真实的你，不过，仅限于在我面前。”他眼里依稀带着笑意，“这是我给傻瓜的特权。
从酒店开到林染租下的公寓楼下并没有用很多时间，她没什么力气，仅仅只是上楼，她的脸色就比刚才更白了，坐在沙发上微微喘气的样子相当可怜。
印象中的她一直都是笑着的，可她现在连笑都笑不出了，可见精神状态的萎靡。
李泽言沉默了片刻，大手解了西装的扣子，随手将脱下来的外套搭在了沙发靠背上。
林染现在确实十分难受，不仅是生理上的难受，心理上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因此她想休息一下再做整理。只是窸窣声让她不得不抬头，却见李泽言脱掉了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马甲和衬衫，他身形颀长且健硕，简单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就是好看得很，仿佛可以透过衬衫看到饱满又充满力量美的肌肉曲线。看着他将袖口解开把袖子挽上去，林染不解：“脱衣服做什么？”
“就你这精神状况，还能指望你自己整理？”李泽言语气平静，像是在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我不想成为目睹你昏迷的见证人。”
林染下意识要拒绝，对上他眸子的时候，浮到嘴边的话又只能咽了下去。看着熟练的把行李从大箱子里一件件取出来放好，其中有一些是女孩子的贴身物品，林染清晰的看到他耳朵尖浮上一层诡异的红晕，她忽然很想笑：“李总，我都不让你碰了对吧。”
“闭嘴。”李泽言闭上眼，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耳朵的红晕晕染开来，有些可爱。
整理完已经临近中午，林染将早饭全部吐了出来，本来就饿了，她笑着对正在穿外套的李泽言说：“李总今天帮了我这么多，我请你吃午饭吧？”
“不用。”李泽言说，目光徐徐转过林染的面容，“你看起来很不好，我带你去医院。”
“李老板，你今天是不是跟医院杠上了啊？”林染嘲讽了一句，“我很好，就是有点低血糖。”迎上李泽言愈发深沉的目光，她轻咳一声，“早上不太舒服，早饭都吐出来了……”
“如果我不提，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李泽言挑了挑眉，大手放在了裤袋中，他没有再说话，平静的面容却带着不容回绝的坚持。林染斜斜的睨着他：“李总，你可真是特立独行，这年头谁饿了往医院跑啊？”
盯着她惨白惨白的小脸，李泽言将浮上嘴边的“傻瓜”两个字咽了下去：“吃饭之后，我带你去医院。”
“那我请你。”见目的达到，林染的语气似乎也松快了不少，李泽言轻声笑了笑：“确定要错过这个占资本家便宜的机会？”
“李总，我可不敢占你便宜，万一你真要把我棺材本儿骗走，我拿什么还啊？”她本是玩笑，可说到这里，脑子里忽然蹦出“以身相许”几个字，她陡然一怔，脸颊飞快的漫上了酡红。
并不知道她想了什么，但她脸上那抹浅浅的红色似乎驱散了方才的不适，略显妩媚的样子让李泽言心情也好了起来。
回国以来，林染三餐大多外卖解决，对于恋语市的美食了解不多，翻了翻某美食app上的介绍，选了一家中高档的西餐店。被服务生领到临窗的座位坐下，又点了菜，李泽言淡淡说：“在美国待了那么多年，我以为你会想吃地道的中餐。”
“李总，你比较喜欢吃西餐吧，”林染眨了眨眼，“我这么为你着想你还不满意啊？”
“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我的口味。”李泽言说，林染笑了笑：“直觉啊。”
她笑容里全是俏皮，似乎的确恢复过来了。李泽言噙了笑意：“傻瓜的直觉。”
或许因为小时候的惨剧，林染对于面临的形势总能有相对精准的判断，换言之，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最初怼李泽言，是因为这货舌头实在太毒，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后来渐渐发现，李泽言内心其实很温柔，尽管他从来不说，但这种好，不是只有说出来才能感觉到的。
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这里楼层并不是很高，和恋语市最高的双子大厦远远对望，不远处一面巨型液晶屏正在播放新闻。上面的画面下方有短介绍——“今晨三名伤者已从昏迷中苏醒，对受伤原因均称不知。”
已经醒了过来，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
林染松了一口气，那股像是压着重物的郁闷软化了许多，心情也轻松多了。隐隐听到耳边有女孩子的窃窃私语：“就是这个人吧？”“好像是呢，直接热搜第一，全网都在扒她信息。”“跟她一起吃饭这人不会是她男朋友吧，我天这也太帅了吧！”“说不定哦，洛洛不都澄清不是男女朋友了吗？”
林染回神之时，就听到“洛洛”两个字，她转头看向了两个说话的女生，她们年龄大概还不到二十，一脸的涉世未深，看着林染自以为很小声的交流着。见林染转过头来，她们两人脸上一红，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已经上前来：“小姐姐，你是那天跟洛洛一起上节目的钢琴小姐姐吧？”
林染怔了怔，挂出那标志性的礼貌假笑：“有事吗？”
那小姑娘脸都红了：“小姐姐小姐姐，求给签名！”
“不好意思，我不是娱乐圈的人，也不习惯于那种方式与人交际。”林染很有礼貌的回答，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眼，兴奋溢于言表：“小姐姐是洛洛的好朋友，今天见到小姐姐本人了，感觉又离洛洛更近了一步。”
纵然知道周棋洛的吸引力不可阻挡，但这两个明摆着就是头号迷妹，林染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两人笑。两个小姑娘又和林染说了一会儿话，欢天喜地的回了自己的位子。李泽言似乎不大高兴：“你和周棋洛才认识多久，他就说你是他的好朋友？”
林染盛了一碗海鲜汤喝：“一见如故啊。”想到周棋洛，林染唇边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海鲜汤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温暖的感觉迅速包裹了胃，让她一直苍白无血色的脸总算是红润了些。
“那女朋友呢？”想到刚才的小姑娘说到“澄清”两个字，李泽言声音又沉了一些，带了些压迫感。林染小口啜饮着海鲜汤，缓解着那股饥饿感，喝完了一碗汤，她才抬头：“娱乐炒作而已，周棋洛已经澄清过了。”
李泽言抿紧了唇，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淡紫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明显比刚才更不高兴了：“像你这样的傻瓜，恐怕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
这货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林染腹诽，抿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来：“李总，你信不信如果被媒体拍到我们俩一起吃饭，我不仅是周棋洛的绯闻女友，还会变成你的绯闻女友。”
李泽言脸一下拉得更长了，稀薄的怒意在他眉宇间萦绕，好像山间盘旋的雾气，怎么也消散不了。
看着他闹别扭的样子，林染忍不住笑了，主动给李泽言盛了一碗海鲜汤：“李总，你老是板着脸很吓人的。”她双手合十，用央求老板的苦逼员工语气说，“拜托拜托，总裁不要扣我工资，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她的模样可怜到了极点，李泽言脸色稍微好了些，闭眼抿了一口海鲜汤：“要是有你这种傻瓜员工，华锐恐怕早就倒闭了。”
林染难得没有怼回去，自己乖乖进食着，她实在是饿了，吃了两份牛排，还吃了三个布丁和一份鸡蛋沙拉，最后更打包了一份西班牙海鲜烩饭，美其名曰当作晚饭。坐在车上，瞥了一眼林染手里的打包盒，李泽言淡淡说：“打包也好，我有理由怀疑你会炸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