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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十九)节外生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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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雾气渐浓。屋顶上饱胀的雨珠,沿着瓦沟缓缓滑落,滴滴答答地坠入台阶上空明的积水里。虽已入夜,河南府却是一贯地灯火通明,毕竟还有人在熬夜干活忙得脚打后脑勺。

沈扬清与四名下属埋头整理卷宗,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查看,试图再从中找出些线索。卢晟泽有些沉不住气,“大人,咱这都翻过八百遍了,就是把卷宗翻烂了,也找不出新鲜玩意!”

朱子峰亦认同地颔首,“我们与其在这翻卷宗,不如直接来个夜探钱府,还愁抓不住狐狸尾巴?”

甄容眉头一皱沉声道:“大人,杜大人也在盯着钱家,我们若不先动手,便叫他们占得了先机。”

三个人一句接一句讲,吵得沈扬清原本就紧皱的眉头愈发深了。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声高呼——

“出事了……”

洪文茂猛地勒住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滚带爬地进来,浑身上下无一干处,靴面上的泥点子尚未干却,发髻更是一团乱麻,别提有多狼狈了。“我的大人呐!我的大哥啊!可出大事了!”

“慌什么!”沈扬清眯起干涩的眼睛,面沉如水地问道:“怎么了?”

“那姓宋的上书参了大人一本,竟诬陷大人勾结贼匪,懈怠渎职,还状告大人私设刑堂,欺辱朝廷命官!”洪文茂攥着拳头,气得牙根直痒痒,“也不知他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居然蒙骗了陛下!圣上下旨命御史中丞纠察肃正,此刻裴瑭正带着人马奉旨朝咱们来了!”

“一派胡言!”陈宇愤愤地骂道:“咱们大人铁面无私,一心为公,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岂容他在那里诽谤污蔑!”

沈扬清制止了下属的义愤偏激之言,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高亢嘹亮的女声——

“报应到了!”便是用脚后跟上的皮想也知道,这是冤家路窄的杜大人来了。几位名捕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耷拉着脑袋,翻卷宗翻得更卖力了,毕竟不该看的热闹,千万不能抬眼瞧!

杜旻雷厉风行中带了些许丧恼,脸色格外阴沉,身上那件黑袍披风已被雨水打透,显然来得匆忙,连一身干净的衣服都来不及换。绕是这一身凉气,也掩不住那股由心底生发而来的怒火。她扯了披风顺手往案几上一摔,径直走到沈扬清面前,冷笑道:“沈易芝,你的报应到了,你的报应终于到了……”

沈扬清冷笑道:“你就这么盼着我遭报应?”

二人对峙的气氛跌至冰点,这时洪文茂腾地窜出来,虽说茂三长得瘦弱了些,但身材丝毫不影响英勇护主!杜旻这只母夜叉发起疯来是什么鬼样子,他们从前可亲眼见识过,那是不能惹,不敢惹啊,惹了保准叫你悔不当初,悔青肠子!洪文茂当然不能看着沈扬清和杜旻起冲突,只得客客气气地道:“阿旻姐深夜至此,有何公干呀?”

一声姐被他喊得委实油腻,公干二字听得杜旻心气不顺。她一巴掌推开洪文茂,这回是正经下了狠手。洪文茂疼得那叫一个憋屈,估摸着右半边肩膀都被母夜叉拍紫喽!可怜他这细皮嫩肉的身板,偏要遭受如此摧残,更可气的是身旁这一帮身强体壮的缺德玩意们,居然就这么干瞪眼看着……

在洪文茂坚持不懈地使眼色下,陈宇首先压不住暴脾气,立马上前扶住洪文茂,气鼓鼓地瞪着杜旻。陈宇原本就是个暴躁的粗人,见不得兄弟受苦,尤其还是弱不禁风的洪文茂受苦受难,而同情弱者从来都是强者的本能,更何况是对情如手足的兄弟。陈宇气得七窍生烟,横眉呵道:“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想打人撒气,大人可来错了地方!”

“不关你们的事,要么闭嘴,要么滚蛋!”杜旻发了狠,那一身煞气直叫在场几个大男人不禁肝颤。陈宇虽有那么一点倔驴脾气,但到底不是从前的鲁莽糙汉了,拉着洪文茂退到沈扬清身后,且听吩咐。杜旻亦有所收敛,冷哼道:“沈易芝,瞧瞧你干的蠢事,惹得龙颜大怒,裴瑭已经在来拿你的路上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翻卷宗!”

“他要来,我拦不住,总之我问心无愧。”沈扬清平静地说道:“翻卷宗是为查案,缉凶是吾辈之责。”

杜旻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你问心无愧,架不住小人别有用心,还是放下这堆破事,想想怎么应付裴瑭,他可是朝中出了名的笑面虎。”

“裴中丞为官公正,我又为何要对付他?”

“裴瑭公正是不假,可大理寺会放过你?”

卢晟泽眼神微变,暗暗地瞥了杜旻一眼,恰巧洪文茂也在瞥,京门卫口条最溜的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撇了撇嘴。却听杜旻继续道:“大理寺与刑部一向是面和心不和,苏蕴悯只等一个机会抓住尚书大人的把柄,你这个尚书大人的亲儿子倒真孝顺,主动给人家送上门去。”

沈扬清眉头骤紧,“这又与大理寺何干?”

疑问尚未被解答,门外又是一声高呵,穿破了沉沉的暗夜——

远远地却见一队人马围了过来,他们腰挎大刀,训练有素,一上来就将刑部这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给包了馅!高举的火把点亮了漆黑无边的黑夜,就在那片光影的背后,一道端正的身姿驭骑缓缓而来。

沈扬清即刻出门相迎道:“中丞大人,许久不见!”

“神捕大人,别来无恙!”高坐于马上的年轻人,正是如今朝廷监察体系中的头等肱骨之臣,素有御史台笑面虎之称的御史中丞裴瑭。他的品阶虽低于沈扬清,声望却与沈扬清并驾齐驱,都是自家机构里单拎出来能独当一面的干将,是以沈扬清不敢相轻。

“裴中丞摆出如此阵仗,真叫本官好生惶恐啊!”和笑面虎交谈,自然也要笑里藏刀,沈扬清虽长得黝黑,但好歹也出身于权宦世家,尽管最不喜欢虚伪寒暄,可该有的礼数该露的假笑,那是一样都不能丢!

这时杜旻也出来见礼道:“下官杜旻,见过中丞大人。”

与此同时,屋里剩下几个人麻溜收拾起桌上的证物,眼疾手快着实利索,不要小瞧这件差事,放在平时关乎查案的效率,放在此刻则关乎刑部的脸面,不仅要利索地整理好,且要迷惑住那帮没有自知之明的门外汉。

御史台也好,大理寺也罢,有一个算一个,在刑部眼里统统都是办案的外行,绝不能让这帮不要脸的家伙白捡刑部的漏。几个人将东西妥当归位后,洪文茂还偷偷往案下藏了一本卷宗,他就不信比藏东找西的本事,那帮傻呵呵的门外汉能斗得过他们这些专业人士,与其留下整理好的证物与线索让大理寺白捡便宜,还不如将东西移交给杜旻,好歹最后长得是他们刑部的脸面!

“沈大人这话折煞下官了,下官奉旨而来——”裴瑭翻身下马,高声道:“刑部总捕沈扬清接旨!”

沈扬清立即跪地俯身,道:“臣在!”

裴瑭不卑不亢,朗声宣读道:“刑部总捕沈扬清,恃宠而骄,懈怠不工,欺辱朝臣,有负皇恩。着令御史中丞裴瑭纠察清肃,以正纲纪。钦此!”

沈扬清握紧双拳,忍了又忍,终是沉沉一叹道:“臣领旨!”

裴瑭将圣旨交到沈扬清手上,却对他低声说道:“下官自然清楚,沈大人绝非不忠之辈,但巡按钦差上书,罗列数条罪状参了沈大人一本,下官奉旨而来,还请大人配合,莫叫下官为难。大人不必忧虑,下官当秉公彻查,定会还大人一个清白,还请大人随下官走这一趟。”

无怪乎杜旻戏称裴瑭为笑面虎,这位御史中丞虽然年纪轻,却是个人情练达,通晓世故的官场老腔,笑言笑语间便将美言与丑话都说尽了。但正如沈扬清所言,裴瑭虽是只玲珑的八色鸟,办起公事却绝不含糊,肃查内部枉法的同僚,裴瑭专挑得罪人的黑脸唱!

沈扬清拱手一礼,转身对甄容吩咐道:“我即刻随裴大人走一趟,尔等原地待命,不得有失。”

甄容也是沈扬清信赖的左膀右臂,但遇事却不如孟东祥果敢,是以在沈扬清心中对他的倚重,远不如对孟东祥高。不过他人如其名,平素一副不追名逐利的清雅做派,从不计较有的没的之虚名,可谓是骁勇不足而沉稳有余的模范。然而在危机关头,往往需要这样的人来压阵。孟东祥此刻不在,沈扬清最放心的人就是甄容。正如杜旻所言,比起御史台,沈扬清更担心大理寺会暗中使绊子,这番叮嘱明显是话里有话,叫他们莫要乱中出错。

什么叫原地待命,不容有失?还不是要他们守住现有的线索,莫要叫小人捡了漏!

甄容哪里听不明白,即刻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负……”

话音未落,却听裴瑭打断道:“陛下另有旨意,东都所有案件均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卿苏蕴悯苏大人全权负责。孟司直已经在外等候多时,还请诸位大人交接卷宗后一并参与调查。”

沈扬清顿时黑了脸。

“中丞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旻竟与沈扬清一个鼻孔出气,对裴瑭横眉斥道:“莫非是欺我刑部无人!”

“陛下的圣旨,莫非杜大人想要抗旨不尊吗?”却见明亮的火光后又闪出一道高大颀长的人影,手持令牌,一步步走到沈扬清面前。“本王奉荣王殿下之令,请刑部移交东都血案与白燕园一案相关证物,还诸位务必配合,莫要做出抗旨忤逆之举。”

“念靖郡王也来了……”沈扬清眉头一紧,心道还真是烦什么来什么!“郡王怎么不去守着心上人,反倒接下这等辛苦差事。”

却听孟北宵正容道:“大理寺出使州府办案,原本就是六品司直的职责,何来辛苦。”

沈扬清面上客气,心下却已来来回回将这位孟司直品了三五遍。沈扬清与他并不相熟,而大理寺与刑部也素来貌合神离,若是非要与这位闲不住的郡王爷扯上点关系,须得拎出沈扬清的副手孟东祥。孟北宵是孟东祥的兄长,但与孟东祥庶出不同,孟北宵是姑苏孟氏正儿八经的长子嫡孙,也是圣上钦封的念靖郡王。

孟北宵不仅出身显赫,而且年轻有为,当个从一品的皇亲国戚,并不能满足这位郡王爷为国尽忠之心。他非要跑到大理寺当个六品司直,兢兢业业,像模像样,不愿意靠祖辈恩泽庇佑,经常行走于地方州府,大理寺受理的州府疑案,有大半是由他亲自负责,论办案能力绝不输刑部两卫。

作为姑苏孟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孟北宵在官场情场皆是风头盛极,多少闺阁女子视其为如意郎君,然而这位爷的桃花却只想开在钱塘钟氏五小姐的心头。钟忆瓷不是孟北宵的崇拜者,对他自然就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痴迷,相反没带着鸡蛋里挑骨头的苛刻已经算明事理了。

钟忆瓷觉得孟北宵就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一根筋,认准什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堂堂一个郡王朝臣,不顾形象对她这一点也不良家的泼皮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简直是被猪油了蒙心!烦得钟忆瓷听到他的消息就要退避三舍,毕竟人家大小也是个郡王,她一个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奈何钟忆瓷躲得越勤,孟北宵追得就越凶,二人你追我逃的烂俗逸事,在江湖中甚嚣尘上,甚至被编进话本,成了说书人偏爱的桥段。

钟忆瓷若是知道,沈扬清为分散孟北宵的精力,居然二话不说把她推出去做挡箭牌,肯定气得连夜出走。她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此刻已经溜达进东都城,距离她不过二三条街。若不是孟北宵有公务在身,恐怕早已登门造访,守在钟忆瓷的房门口蹲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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