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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九)琼花胭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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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发昏沉,黑压压的云团遮蔽了光亮,搞得晌午像是日暮,头顶雷声滚滚,脚下雨落成溪。

叶棠音猛地抓碎了掌心那一捧水,雨珠登时射向院子里的盆景,却听咔嚓几声裂响,原本葱郁茁壮的盆栽已经成了愤怒与笃信下的倒霉牺牲品。沅滟惊愕得眼神直了,尽管她出身木家叔堂,也算一个实打实的江湖人,可毕竟一直待在一隅暗桩中恪守本分地潜伏着,甚少见识到外界真正的江湖高手,更别提叶棠音这种高手中的高手。沅滟眼中那抹希望的曙光又亮了几分,心想只要自己不当累赘,有这位天降女侠的庇护,堂主定然能逃出生天!

沅滟心一横,挥刀呵道:“请女侠带堂主先走,沅滟舍命掩护你们!”

叶棠音:“……”

大当家不是很理解,小美人为啥这么喜欢舍命?关键是你这条命舍了也不顶啥用啊……

叶棠音笑吟吟地看了看佛厨,“幽州城毕竟是山海盟势力所及之地,在这里明目张胆地诛杀木家堂主,不大合适吧?”

佛厨微微皱眉,思量片刻道:“有什么不合适,他自己也知道,花钱买他这条命的,就是他们木家人。”

“花钱买木三堂主性命之人,重点可不在杀他,而在悄无声息地杀。”叶棠音见佛厨的脸色一沉,便知道这把又赌赢了。“原本您老今日的确能悄无声息地做完这单生意,可就是这么凑巧让我碰见了,更凑巧的是我必须保这二位平安,所以您老就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幽州城要了木三堂主的命。”

佛厨有些犯难地问道:“这事就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

叶棠音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瞒您老,平沙剑侠叶伶蓉此刻也在幽州城里。人家花钱是要木三堂主死得无人知晓,今日无论如何这个要求您老都无法满足,这招牌砸与不砸还有什么区别,不如送我顺水人情。”

木伯庆和清欢夫人雇凶在幽州城里急吼吼地诛杀异己,定然不希望二人暗中勾结的消息外泄,不过今日无论木叔霖是死是活,消息都已经泄露,除非望尘门将叶棠音一并灭口,可显然佛厨没这个打算,更没这个能力。叶棠音将叶伶蓉在城中的消息说与他听,就是要他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有平沙剑侠那么一位武林宗师镇场子,足够他喝上一壶的。

“看来老夫这笔生意,到底要赔个精光喽!”佛厨斟酌着叹道:“老夫入行数十载,至今从未失过手,难不成今日当真要被你这小辈弄丢饭碗!”

叶棠音十分善解人意地宽慰道:“想开些,今天这事纯属意外。”

佛厨闷闷地搋了搋面团,“可惜老夫这手艺尚未让更多人品尝,就这么退场,老夫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叶棠音挑了挑眉,满嘴扯淡道:“您老何不趁此机会金盆洗手,今后就一心给尊夫人做羹汤,管旁人吃没吃着做甚!您老带着尊夫人大大方方地回一趟岳家,赏赏桃花景,叙叙伦常情,岂非人生幸事?钟家有个天赋颇高的小姑娘好吃,到时您老若想露一手,也不缺懂得品鉴饕餮珍馐之人,她尝过了您老的绝佳手艺,肯定会赖上您老不走的。”

“你这副伶牙俐齿,倒是配得上钟家儿媳这般身份,钟家人耍嘴皮子的功夫天下无敌。”佛厨无奈地笑了两声,旋即竟真的收起了做饭的家伙什,眨眼间便带着一众青衫刀客消失无踪,却听大雨中传来一阵阵令人敬畏的笑声——“侄媳妇,下回你可要诚心诚意地给老夫敬酒啊!”

笑声过后,再无回响,只剩下漫天倾落的大雨在人间冒着烟地沸腾。

“他们走了……”沅滟惊魂未定地怔住,实在没想到女侠凭一张嘴,就劝退了穷凶极恶的望尘门刺客。

木叔霖亦是万分惊诧,从九死一生逃出绞杀圈,到怀抱必死无疑的悲愤,再到眼下绝地逢生,老天爷像是和他下了一场巨大的赌约,赌注便是他卑微却唯一的性命。劫后余生让提起的那口吊命气顿时散了,木叔霖一个没站住跌进泥水,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撕裂渗血。沅滟连忙将他扶起来,“堂主!您万万要撑住!您可不能丢下我啊!”

“他死不了。”叶棠音又大方地掏出了万能的愈骨合肌散,“姑娘,先扶你家堂主去上药吧。”

沅滟却下意识地迟疑,定定地看着叶棠音。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姑娘若是信不过我……”

“信得过!”沅滟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瓷瓶,“大恩不言谢,来日沅滟当牛做马,报答女侠的救命之恩!”

“这个倒也不必……”叶棠音忽然觉得自己若是儿郎,恐怕也吃不消如此凶猛的美人恩。

却听木叔霖气若游丝地道:“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今日是你们运气好。”叶棠音看着沅滟笑道:“姑娘只消告诉我,琼花胭脂怎么卖。”

沅滟一愣,连木叔霖也惊震地看着叶棠音。

叶棠音见二人呆愣愣又惊慌慌的样子,斟酌道:“三堂主疗伤要紧,胭脂等一下买也行。”

“沅滟……快去……”木叔霖急急吩咐道:“取琼花胭脂……”

……

暮色苍茫天向晚,琵琶嘈切落玉盘。纵然独僻的院落再清幽安静,奈何从隔了不知几道门的隔壁传来阵阵琵琶笙歌,照样忽忽悠悠飘进钟朔的耳朵里。叶伶蓉在内院的房间里打坐,叶晋靖在内院默默守着水晶棺,不到睡觉的时候不肯出来,钟朔一个人靠在外院主屋门柱旁,望着昏沉沉的天色,耳畔回荡着琵琶伴急雨的缠绵哀怨。

就在饥肠辘辘欲觅食的当口,女坊主派人送来了美酒佳肴,许是因为来时见叶伶蓉那张捅了天老爷的臭脸太过吓人,小厮丫鬟皆颇有眼力见,恭恭敬敬地放下东西后立马客客气气地告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钟朔瞧着桌上那壶烫好的酒,心里却泛起嘀咕,等喝酒的人回来,这酒怕是早就凉透了。

轰隆隆……

天雷滚过,才关上没一会儿的院门却又被推开。

钟朔抬眼一瞧,却见一位妙龄姑娘扶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走了进来,而跟在后面为他们撑伞遮雨的人,正是自家那位酒虫!

钟朔连忙撑伞相迎,待走近瞧清了男人的样貌,不禁惊道:“木三哥!”

木叔霖蔫蔫地瞧了钟朔一眼,扯了扯苍白无血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道:“炎旭……”

钟朔见木叔霖面色惨白如霜,立刻从沅滟这个单薄的姑娘肩上将木叔霖接过来,打横抱起他就往屋里走。

“麻烦你动作轻些,他身上挨了二十七刀。”叶棠音一把扶住疲软的沅滟,发觉这姑娘竟累得浑身发抖,却愣是咬紧牙关没喊一声辛苦,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叮嘱道:“姑娘先去里面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自己若是病倒了,还怎么照顾你家堂主,进门时我已经叫坊主去请郎中过来,你家堂主不会有事的。”

沅滟感激涕零地道了一声谢,便依言进内院的屋子里去换衣服了。外院一共有三间屋子,钟朔将木叔霖安置在自己住的这间。秋雨寒凉,房里生了炉火,木叔霖死里逃生保住一命,眼下却烧得厉害,脑门比桌上的酒还要滚烫,强打起的精神在接触到柔软温暖的床榻时彻底溃散,烧得昏了过去。

钟朔看着叶棠音,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你姑丈带人追杀,命差点被阎王爷扣下。”叶棠音回应道。

“姑丈?”钟朔的眉头越皱越紧,“哪个姑丈?”

“你有几个姑丈?”叶棠音反问道:“你觉得,长安城里的那位,能带着望尘门的青衫刀客,来要木三堂主的命?”

钟朔顿时一愕,“小姑丈?望尘门?”

“哦!”叶棠音恍然地挑眉,“我之前忘了告诉你,你的小姑丈便是红魔榜魁首,江湖第一刺客,佛厨。”

钟朔难以置信地瞠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小姑丈?”

“当然是他自己认的,否则我吃饱了撑的乱点鸳鸯?”叶棠音想了想又道:“其实你早就见过他,当时在钱府外面,你馋人家煮的馄饨。”

“馄饨摊老伯?”钟朔回忆起那人的样貌与当时的场景,那锅沸腾冒烟的开水和那串彰显虔诚的佛珠仿佛就在眼前。叶棠音早就瞄见了桌上那壶酒,馋猫似的摸了过去,难得规矩了一回,肯用杯盏倒了一杯,舌尖轻触,酒温刚好。钟朔继续追问道:“所以小姑母和望尘门有关系?望尘门为何要追杀木三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让我喘口气行吗!”叶棠音咂了咂嘴,缓缓道:“木伯庆勾结清欢夫人诛杀异己,木家现在一团糟,木二堂主身首异处,木三堂主死里逃生,你快给木四堂主传信,让他找山海盟搬救兵,回来锄奸。木伯庆已叛变,木家四堂现在皆握在他手里,木家自己传递消息的渠道定然靠不住,你再耽搁下去就等着木家换掌门吧!”

钟朔眸光一沉,顿了顿又问道:“倘若我现在通知燕二哥……”

叶棠音的眼神跳了跳,淡笑道:“这里可是幽州城,是他长大成人的地方。他若有心回来,你觉得还需要我们狗拿耗子?”

钟朔眼神一亮,惊道:“所以这里也是……”

“嘘!”叶棠音竖指,“看破不说破,日后好相见。”

幽州城是不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即便他已离开多年,即便他声称此生不愿再踏入幽蓟半步,可天香坊依旧念着他的情,那不起眼的酒肆依旧留着他的恩,他在幽州城的势力未曾被削弱分毫。

“燕家五公子……”钟朔喃喃道:“燕琼寰膝下只有四个儿子,燕二哥认了娘舅为父,故而自称燕五公子……”

“燕琼寰这个舅父,可比木言鼎那个亲爹靠谱多了。”说着,叶棠音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四四方方的胭脂盒由陈旧的檀香木所制,有她半个巴掌般大,盖上雕刻着一朵琼花。她缓缓拧开盒盖,一股淡淡的琼花香飘散而出,盒子里却没有胭脂,而是放着一块琼花状的令牌。令牌一面刻着一个燕字,另一面则刻着琼华二字。“只要没有杀上门来,木家的事情就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外人操心,我只负责兑现,许给叶晋靖的承诺。”

钟朔就着她的手观察着令牌,“这是燕家的信物?”

叶棠音点点头,酸溜溜地道:“以前怎么没察觉,不虞竟是个有钱有势的富狐狸!”

“琼华……琼花……”钟朔恍然道:“长安镖局的琼花旗,也是为了怀念燕二哥的母亲!”

叶棠音撇了撇嘴,哀戚戚地叹息道:“我从没瞧见过镖局的地契,什么大当家不过是空头虚名,我实是个房屋一间地无一亩的穷鬼,整日还要看那只老狐狸的脸色行事,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哪天就被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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