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强令户部腾挪钱粮,又加急传书令时黎见机行事,这便是不愿在与众臣商议的意思,恰好这般决定又是在卢思惟被弹劾之后做出,这极易引人遐想。
“卢大将军已然回复,公主也尚在将军府中。”顾嬷嬷看向苏琅琅,严重的问询不言而喻。
安南的这通邪火发得很没有道理,若她将一切实情告知卢思惟,苏家少不了要被牵累。
“受伤的那位好歹是卢家人,公主去前想必就找好了由头,牵扯不到我身上。”
明面上程循依旧是卢家的乘龙快婿,她再跋扈也总要顾着自己皇女的体面,与官眷争抢夫婿这事,安南做不出来。即便是上一世,她也不过是找着各种由头针对自己,而将内心真正的想法藏在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之中。
何况……程循尚未与她表露心迹,她暂时还不会将真实的缘由宣之于口。
“卢大将军虽被家中琐事绊住,可户部到底还有与他同一条心的沈侍郎,若是一直这般拖着,恐怕对世子无益。”
沈丛云此前一口咬定户部没有多余的钱粮,现下自也不可能自打耳光,便只呈上了积年账目供皇帝查看,这便是实打实地在与皇帝对着干。
宫中传来的消息不算太好,纵使时黎现下出兵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可久无钱粮运往,也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我知晓。”她心中不安,说话的口气自然也没能好到哪里去,一句话出口她才反应到自己失态,赶忙换了口气道,“再等一等。”
户部的事,怎么也该等到青芜回府才知下一步应当如何,这一等便等到了太阳西沉。
苏琅琅心中藏着事,对着精致的晚饭也没有什么胃口的,绮罗原还想劝她多用一些,话没出口就被绯云使了眼色。
“那奴婢先将东西撤下去温着。”
清音阁里这一整日的气氛都极压抑,连带着丫头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话,绮罗带着小丫头们将饭菜撤了下去,又自己端了两碟子好克化的糕点上来,“小厨房里温着糖芋艿,小姐待会儿若是饿了,奴婢再端上来。”
苏琅琅心不在焉地应了,眼睛却只往窗外的院子里看,这时节的天黑得极快,从霞光满天到暮色沉沉也不过就一盏茶的功夫。
不知等了多久,才有了小石块从窗口砸进内屋里的动静,绮罗只瞥了一眼地上的石块,顺手收拾了起来后,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极有眼色地遣开众人还不够,自己还要守在主屋门口不让人靠近。
……
青芜回来时双眼通红,看着便是狠哭过一场,说起话来声音也是喑哑,“堂姐说账目可以交给小姐,只不过那东西在沈文博置办的宅子的暗室中,小姐您得自己想法子去拿。”
那账目是思卿哄着沈文博偷出来的,说是久居外宅总不是个办法,日后若是被沈家人发现,他这个大少爷还好说,自己一个乐籍女子恐怕难逃一死。
在教坊司多年,旁的她没有学会多少,这装腔作势要死要活的本事可是学得极为精妙,三不五时地枕边风一吹,再做出自怨自艾地模样,没多久他便将那账目取了出来。
沈文博的宅子在何处倒是不难查,只是着暗室难寻,等她费时费力找到那账目,恐怕南疆的仗都要打完了。
“那东西她必定藏得极深,光是这样一句话,哪里就能寻到了呢。”苏琅琅早知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她递了一碗晾温的茶水过去,“陆姑娘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堂姐想叫小姐陪她演一场戏。”
这是思卿只针对沈文博一人的报复,报复他曾经的相见不相识,报复他过往的软弱不敢言。
她要用自己的性命去逼沈文博在她与沈府之间做出抉择,她要逼迫着这位面上装的深情厚谊的沈大公子目的明确地选出一边来,而结果并不十分要紧。
“若是沈文博不愿……沈文博多半是不会肯的。”苏琅琅对那位沈大公子实在没有什么信心,国公府时,他的选择就已经很是明白了。
“一场报复而已。”青芜低声解释着,她那位堂姐颇有手段,据她揣测藏在暗室之中的账本也未必是原本。
“无论沈文博愿与不愿,堂姐都会将账目交到小姐手中,日后所有需要,她也可作为人证指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