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北拿起金城放在桌上的文件，指了指周围的设施，自嘲一笑道：“以我犯下的罪行能获得现在这些享受，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能减刑的机会？如果是没有加入北方局的我当自己庭审的法官，在浏览完自己的案宗后，恐怕会当庭宣判枪毙一百遍。”
“枪毙一百遍恐怕是不会的，这样是不符合法律的。”金城讲了一个冷笑话，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并不擅长讲笑话，他又随即神色郑重地对章北说，
“你并非没有获得减刑的机会，你可以试着回想与太曦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曾提及到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反常举动。你脑海里与她有关的每一帧画面，都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你需要深挖这些记忆，寻找出可以拯救人类于水火中的线索。”
“在外界，有一部分专家坚定地认为，太曦屏蔽掉原先的记忆，藏于章小安的体内，以章小安的身份体验人类生活，这里面定然藏着我们目前所无法理解的一些秘密。根据他们的研究，记忆是唯心生命身体组成成分中最至关重要的东西。记忆会影响生命的意识，她屏蔽掉原先记忆，相当于变相抹除自己原先的意识。对唯心生命而言，这和自杀没有区别。”
听到金城此话，章北默然了片刻，摇头说道：“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深挖的地方。她从章小安变成太曦，只有短暂数月时间。她跟我说过的话，也曾经对其他人说过，苏浅浅、当时太庙中见证的所有探员以及参与谈判的领袖们，都知道她所讲过的故事。”
“可是没有谁可以像你这般特殊，曾与她朝夕相处七年时光。你的大脑里面所蕴藏的记忆，比任何一个研究唯心生命专家的数据库都要珍贵。如果可能，我很希望你在未来能够提前出狱，选择属于自己的真正生活。”金城平静地回答道。
说到此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对着章北又道：“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你是一个合格父亲。如果把我换做你的位置，我可能会恐惧于社会、文明的重担和压力，根本没有勇气做出你的选择。”
“你这话在许多专家的眼里，可真的是大逆不道了，你难道不担心以后会有人拿着你现在的话大做文章？”章北惊讶一向循规蹈矩的金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是一名父亲。”金城笑了笑回答道，“况且，我敬佩你，但并不代表我会同情你，毕竟都是成年人，需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过，你确实需要仔细去反复琢磨往日的记忆，从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还为了你的妻子、你即将出世的孩子。章小安是你的子女，但那名尚在胎中的婴儿也是。章小安此时已经变成太曦离开了，她再次返回时，将会带来人类末日。你现在只有一个立场，站在人类这一边，别无选择。”
金城的话让章北沉默了下来，他不再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将注意力汇聚在眼前的文件上。他花费了半个小时，将其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在上面签字后，将其交给后者。
金城接过文件，塞入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他起身，将桌子上摆放的小物件一一收回自己的包里，准备推门离开。不过就在此刻，章北突然对他说道：“你刚才说的，我会认真考虑。”
金城回首看着他，笑了一下，随后迈着步伐走出玻璃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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