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水回到酒店,已经接近6点。
一场决赛注定耗时一个多小时，再加上领奖和教练短小总结，天已经隐隐擦黑。10月中旬的傍晚彻底褪去炎日的烘烤,进入了北京最舒服的秋季。
自己和哥哥都是在秋天出生，只不过哥哥在秋天的中间，自己是深秋。
跳水馆a区域还剩下最后的项目,男女混双10米跳台的决赛,同校人员可以自行决定去留,陆水选择了回来休息。他先把姐姐送回245，凤胜男最后连路都懒得走了,一步一步往回挪。她刚到房间，林菲也赶到了,立刻给她服用了止疼药。
比赛结束才能用药,这就是运动员铁一般的纪律。
陆水不放心,原本想等药效发作再走,又怕自己打扰了姐姐休息,只能离开。等到他回到325,水泊雨正在屋里收拾箱子。
“你怎么回来了？”陆水问。
“8点多比赛就全部结束了,我还没收拾行李呢，想着先回来一趟。”水泊雨将衣服叠好,“哦对，顾风原本也想回来，被明志鸿叫住了。”
陆水也开始收拾行李，他不习惯用外面的东西,带了哥哥给买的小被子。他把被子卷一卷塞进大书包，不太明白水泊雨为什么突然和自己强调顾风没法回来。
“你一会儿去干什么啊？”水泊雨收拾好了。
“去酒店大堂找哥哥。”陆水转过去说，见水泊雨还蹲着,于是他蹲行过去，把水獭玩偶递了递，“我要收这个了，收之前你可以抱一下。但是你抱完要还给我。”
水泊雨扭过头来，惊讶了几秒之后轻笑，他先捏住玩偶抱了抱，随后像揉玩偶一样揉揉陆水的脸。“刚好我没事干，我陪你去大堂吧。”
“可以的。”陆水将玩偶拿回来，又把刚刚赢来的金牌塞进衣兜里。
现在比赛还未结束，参赛人员不允许私自离开，必须随队行动，但是酒店仍旧照常营业，所以陆水有机会赶在离开之前和哥哥短暂地见一面。他们到达酒店大堂时其他人还没到，水泊雨给陆水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告诉他坐下之后不要乱跑。
陆水坐下之后就没再动，给哥哥发了信息，同时收到队长信息1条。
队长：[回去了么？]
陆水回复：[在酒店等哥哥，水泊雨说你被教练叫住了。]
队长：[他回去了？]
陆水回复：[回来了，他陪我一起等我哥。]
然后队长就没再回复了，刚好水泊雨回来，递给他几瓶新买的饮料。
“这个蓝莓汁特别好喝。”水泊雨知道他一定饿了，虽然比赛只需要跳5轮动作，可是整个赛程耗时不短，注意力高度集中和压力倍增都会加快人体的能量消耗，“你先喝点吧。”
“谢谢。”陆水拧开一瓶，咕咚几口就喝掉一大半。
水泊雨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喝完了一整瓶，陆水再次吹干的发型还是那么乖，鼻尖泡水泡多，会微微发红，又因为鼻尖翘翘的，红起来格外明显。满打满算，他们也认识10年了，从小就在一起吃饭，训练，他还记得陆水不爱吃肉，很喜欢吃鱼。
因为训练队里有一阵子不管午饭，陆水哥哥每天中午给他送饭，每天都有鱼，闻起来很香，是家常菜的味道。他还记得陆水哥哥经常对教练说，不要对弟弟太苛刻，比赛不重要，就当他在玩水就好。
“对了，我还有这个。”水泊雨突然想起来，从裤兜摸出几包坚果，“这是我爸妈单位发的，运动员可以吃，玉米味道的果仁。”
“谢谢你。”陆水吃东西很斯文，尽管他确实饿了。他很小心地撕开一小袋，尝了尝，眼皮快速眨了几下。
“好吃吧？”水泊雨问，“以前我每次出去比赛，我爸妈都给我带这个，还说这个热量很低。”
“确实很好吃的。”陆水点点头，忽然又不舍得吃了。果仁外面包裹了一层薄薄的糖衣，有点甜，哥哥喜欢。
想着想着，剩下的几小袋他没有再动。
“怎么不吃了？”水泊雨又问，顺手帮他理了理刘海，“我今天看到夏竹主动抱你了，他人是不错，但毕竟不是本校生，不算知根知底，你要留个心眼。”
陆水点了下头，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心眼。“这个零食很好吃，我想留给我哥，他最喜欢吃甜。”
“你哥喜欢吃甜？”水泊雨问，还没等到陆水回答，就看到好几个人过来了。
陈双小跑前进，冲到陆水的面前就把人抱住了：“你可太厉害了，哥为你骄傲！”
陆水站着，一边开心地笑，一边往哥哥的兜里塞零食。
“这什么啊？”陈双掏出来看看，“坚果？”
“水泊雨给的。”陆水回答。
陈双看向后面那个人，赶紧和他打招呼：“谢谢你啊，谢谢你们照顾我弟，等我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这个人，陈双也认识，只不过交流不多。开学前他把跳水队的微信都加了一遍，挨个拜托，告诉他们弟弟有些怪，希望他们别歧视四水。拜托完，陈双就很礼貌地将他们删除了，毕竟人家都不认识自己是谁，已经很冒失了。
水泊雨当时和他说会帮忙照顾四水的，不用担心，而顾风当时只回了一个“嗯”。
水泊雨也站了起来：“不客气，当初答应你照顾四水的。这都是你朋友？”
“是，我好兄弟。”陈双赶忙做介绍，“这位是莫生，这位是孙洋洋，这个是……屈南。”
“你好。”屈南伸出手来握手，这时莫生把陆水拉到近处，一言不发，开始往他裤兜里塞红包。
厚厚的一个，差点没塞进去。
“想我们没有啊？”孙洋洋搂住陆水晃一晃，“给你转账你肯定不收，还是现金更实在。快说，想我们没有啊？”
“想了。”陆水想把红包拿出去，不料莫生直接说：“你拿出来一次，我红包翻倍。”
“千万别拿，不要妄想和他比有钱。”孙洋洋赶紧说。
陆水相信他们说到做到，只好把红包收下。这时，另外几个熟悉的人也朝这边走来，陆水定睛一瞧，是顾风、柏雅和严刚。
真糟糕，这两拨人怎么撞在一起了？这是陆水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直接愣在原地。
很不巧，水泊雨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正和他告别的陈双也懵了几秒，不是因为看到顾风，而是因为顾风旁边那两个。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看比赛时坐在自己前排的就是这两人，他们还回头看过一眼。那自己说的话他们岂不是听得一清二楚？陈双正想着这是不是社死了，猛地反应过来，社什么死啊，自己和顾风的梁子太深，说他坏话才是正常。
“咦？”屈南说着转过来，“顾队，你带朋友来了？”
还没等顾风回答，陆水率先紧张起来。毕竟柏雅和严刚是在潮汐纹身店认识的，如果他们说漏嘴，哥哥就会知道自己不听话。他这样担心着，刹那和顾风的视线交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陆水觉得队长在笑。
他笑容总是很淡，偶尔才会笑开，但是没什么颜色的浅唇哪怕稍稍有弧度也显得很淡薄。
“嗯，我朋友今天过来看我比赛。”顾风走到他们面前，先是在对面扫视一下，声音像是刚才开会犯困，“这位是严刚，这位是柏雅。”
“你好，幸会。”柏雅强忍笑意，这场面着实尴尬。
孙洋洋则不断打量着他们，将陆水往身边拉了拉。
扫视的人不止他们，还有陈双，柏雅看着挺正常，可是严刚满胳膊都是纹身，真不知道顾风和他们怎么认识的。
“hello，妹妹头，今天你跳得可太棒了！”柏雅先朝陆水挤了下眼睛。
“等一下。”屈南立刻抓住关键点，“你们已经认识了？”
“认识啊。”严刚回答。
陆水的嗓子突然发干，干站着也不行，打断他们的对话也不行，屈南要是继续问下去自己必然露馅。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屈南果然这样问了，同时看向顾风。可以啊你小子，背着我们，带四水去见你朋友。
陆水的心跳变得乱糟糟，咬着牙怒视屈南的背影。
“我们去学校找阿风就认识了啊。”柏雅接过话，“他们一个队的，认识一下不稀奇吧？”
屈南听完笑了笑，肯定不是学校里认识的，否则四水一定和陈双打报告，顾风看来还是有一套，而且这个谎需要自己帮忙圆。“不稀奇，其实我们也希望四水能多结交一些朋友。”
诶？陆水的担忧顿时减半，好在他们反应够快。只是突然被莫生拍了一下。
“四水。”莫生把陆水当亲弟弟，“社会人你少接触。”
陈双则在旁边拧起一个莫名其妙的眉头，恨不得把顾风当成跳高横杆撅一撅。“哦，原来是这样，那谢谢你们今天看了我弟的比赛。他现在有比赛成绩，以后学校会给他重新安排搭档吗？还是让他跳单人？”
柏雅和严刚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息，活该啊阿风，让你从小不夸妹宝。人家哥哥忍你到今天已经仁至义尽。
陆水也看向顾风，刚才明志鸿找他开会，说不定已经将接下来的训练安排妥当。
“陆水接下来的计划，学校会有恰当的安排，也会针对他的个人情况展开训练。但是……”顾风一动没动，只是和陈双对视了几秒。
就这几秒里，柏雅和严刚都觉得要出事。
就这几秒里，莫生和孙洋洋都觉得他俩要动手。
短暂的停顿让陆水手指尖冰凉，他不希望他们吵架。
唯一一个情绪稳定的就是屈南，顾风今天可能不会开窍，但是很有可能直接开屏。
“但是他今天的表现非常稳定，弥补了之前没有双人比赛记录的空缺，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顾风说，不笑的时候有与生俱来的懒劲，“特别是他在第5跳的表现，我认为十分完美。”
我艹……莫生和孙洋洋愣了。
妈耶……柏雅和严刚惊了。
陆水像出神一样盯着他，从没想过队长会用“完美”两个字来评价自己。
屈南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这小子又直又gay的，每次都是挎着个冷脸推进度。
陈双的眉头松开一瞬又皱上了，百思不得其解地眯着眼睛看他。他怀疑顾风是不是被其他人夺舍，要不就是跳水跳傻了，总之刚才说的话很让人怀疑这都不是真的。
“你……在表扬我弟？”陈双问，满脸都是疑惑。
“对。”顾风说。
“哦……”陈双接不上这段话，他已经想好了收拾顾风的办法，但现在这一拳直接打在了棉花上，“哦，那谢谢啊。”
顾风理所应当地点头：“不客气。”
陈双还是不太相信：“那教练怎么说？刚才那番话是你真心的？”
“教练也认为他现在的状态很好，心理医生今天也给了高分。而我为什么要说假话？”顾风问。
这下陈双更没得怼了，百爪挠心一样别扭。“哦……那你们学校的老师真不错，慧眼识珠。其实……我弟从小就跳得不错，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谢谢你们对他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