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呢你们？”邱游像是刚睡醒，显然奋力倒时差中，“几点醒的？”
“9点多就醒了。”顾风回答。
“那你们还行啊，估计今天就差不多了。”张淇自觉还差一两天的功夫，“咦，你的手怎么了？”
“哦，这个啊，没事。”顾风看向淡红色的印记，“没什么，再过一天这个四水咬过的印子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陆水正坐在旁边思考刚才的双胞胎这次会上多少难度，猛地一把捂住了队长这张嘴。
“你咬他干什么？”邱游觉得有点奇怪，转脸看了看张淇。自己会咬搭档吗？显然不会啊。
陆水在心里又把顾风咬了100遍，吞吞吐吐地说：“因为……因为他不让我睡觉。”
“嗯嗯嗯对。”顾风在旁边正经八百地点了点头。
“唉，就这个啊……”张淇挠着后脑勺说，“他不让你睡是为你好，这几天白天千万别睡。不过落地检我可真没想到，以前都是半夜把我拎起来。”
“咦，你以前也有这种经历？”陆水问，也算是转移话题，“他们就这么欺负中国运动员吗？”
“嘘，小声点。”邱游赶紧捂住陆水的嘴，但马上又放开了，怕他一口再把自己给咬了，“他们不是欺负中国人，是平等地对待任何非主办国运动员。不过这也不是跳水一个项目的事，很多项目的赛程安排都不科学，上次我看花滑，好多年龄小的选手滑到一半都没劲儿了，就是因为连轴转参赛，倒时差晕乎乎就上场了。”
陆水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不管是哪个项目，运动员在镜头前都要光鲜亮丽精力充沛，但实际上很多人都在赶场。
“别想这么多，咱们这两天好好休息，专心比赛就好。”邱游刚说完就开饭了，“走走走，咱们去吃饭！”
“哦，好的。”陆水转过身，“队长，我刚刚看到有中式煎饺，我邀请你去吃。”
“好吧。”顾风站了起来，“吃完煎饺我这个印子就该消失了。”
陆水赶紧快走两步，争取甩开这个大坏蛋。
吃完饭后就是午休，下午2点，所有运动员准时抵达比赛场馆，换上装备进行预热，熟悉场馆的跳台硬度和环境布局。跳台的硬度在普通人看来没有差别，但是运动员总能感受到细微不同，但这种细微程度不足以影响比赛，属于正常范畴。
外面冰天雪地，室内纷纷下水，宛如感受不到寒冷。
人很多，单是男台双人就有30组，预赛要刷掉18组。考虑到等待时长，后台准备了充足的热水淋浴位和温水池，避免运动员轮跳环节失温。
失温作为跳水比赛的常见事故，以前多有发生。
每一组依次热身，上台重复着动作，大家都不知道对手的难度系数但是可想而知这一次必定是大难度之战，必定是能有多难就上多难。顾风暂时放下陆水的事情，虽然他很想搞清楚，但是运动员要做该做的事，不能一直做想做的事，更何况双人项目是两个人的一加一大于二的加成，他的差池会拖累四水的分数。
他不能这样，也不允许自己这样。
等到预热完毕已经过了晚上8点，一行人就在场馆内的餐厅用餐。可能是为了倒时差，今天大家都是往累了去练，争取再睡一个整觉，吃饭时都很安静，像是没力气说话了。陆水到了这边就像换了个胃，什么都不喜欢吃，顾风这才发现四水有多难带，他小时候一定很挑食。
“再多吃一口。”顾风给他挖了一勺西红柿炒鸡蛋。
“不好吃。”陆水摇摇头，“西红柿好酸。”
“那你吃鸡蛋。”顾风把西红柿挑出来，“这个我吃。”
“可是鸡蛋炒得好老。”陆水又说。
顾风不再劝了，直接捏住他的嘴巴两侧，笑着给他塞了一勺。陆水这才勉强嚼嚼，但还是给出了批评：“好难吃，我哥做这道菜就不这样。”
“你小时候是不是很挑食啊？”顾风都无奈了，又硬塞了一口米饭。
“没有啊。”陆水扭过头，意思是不想吃了。
“吃完这碗饭我就不塞你了。”顾风继续喂，“能在这里吃到米饭就不错了，再吃几口。”
“米饭好硬。”陆水委屈地嚼吧嚼吧，“我哥做饭就比这个好。”
“再说你哥好？”顾风忽然把他的脸捏过来。
陆水赶紧把饭吞进去。“我哥好。”
“那你哥能亲哭你么？”顾风忽然问。
陆水愣住，这算是什么问题？哥哥又不会那样亲自己。结果趁着他发愣的空档，一口大米饭塞进来，陆水才发觉自己被套路了。
“队长你这样是犯规。”陆水把夹生饭往下咽，“你这样是追不到我的。”
“那你饿着吧。”顾风笑着说，“饿没劲了就不跑了，我连追都不用，走过去就可以。”
“你怎么这样啊……”陆水才发觉自己有时候说不过他，拿起勺子来自己喝汤。顾风这才松了一口气，体会到了陈双的不易。
人家哥哥怎么这么好，自己的那个哥怎么就只会和自己打架……顾风摇了摇头，拿手机看漫漫。最近北京降温，他有点担心漫漫冻到。视频攒了好几个小时，他一边吃饭一边喂四水吃饭一边看昨晚的录像，看着看着忽然暂停。
为什么水泊雨会在池塘旁边？
昨晚他带水泊雨回家了？
还带水泊雨看漫漫？
顾风开始进行头脑风暴，自己现在已经初步判断四水有事瞒着自己，那么水泊雨上次给自己的暗示八成也是这件事，但出于现实因素他不敢告诉自己。所以他和顾云谈恋爱的事八成是临时搪塞，只是为了哄骗。
整个套路又需要顾云的配合，所以八成顾云也知道。
好吧，唯一不知道内情的人就是自己了吧？顾风头脑风暴结束，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这俩人明明是假的，干嘛弄这么真啊？
他俩又不是自己和四水，真的在认真谈恋爱。
想着，顾风拨通了顾云的号码，第一遍没人接听，他又打了一遍，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顾云生不如死的声音：“干嘛啊，睡觉呢。”
“你为什么要带我的队员回家啊？”顾风上来就问。
顾云正睡得日夜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听了这话来了精神：“对啊，不行吗？”
顾风皱了皱眉，这是入戏太深了吧？
水泊雨正在旁边抱猫睡着，听到电话后一个激灵醒来。昨天晚上只是喝了一点红酒，怎么就睡在人家的家里了！他立刻瞪向顾云，刚要骂人，顾云捂着手机说：“我弟电话。”
顾风的？水泊雨清了清嗓子，暂时放下和顾云的恩恩怨怨，准备做戏。
“我俩的事你不是知道吗？”顾云把电话拿到耳边，“要不要和他说个早上好？”
顾风一惊：“什么？你俩还……”
水泊雨还没醒过来，电话就递到耳边了：“啊？哦……顾风你好啊。”
顾风很想戳穿他们的骗局：“嗯，你好，你为什么去我家住了？”
“因为……因为你哥追我啊，哈哈，是吧。”水泊雨强颜欢笑，实则猛踹顾云一脚，“你们怎么样，时差没问题吧？”
“我们还好，已经倒好了，不过你……你俩是不是……”是不是不用再骗我了，顾风还没说完就听到那边一声惨叫。
顾云被踹下床了。
“我俩是啊，是啊，你别管我们了，好好照顾四水。现在我们要起床啦，大年初一给你们拜年啦！”水泊雨赶紧结束通话，好悬，幸亏自己反应快，这个谎话才没有露馅。
顾云在床下躺着，一个枕头又砸过来。“干嘛啊？”
“你干嘛给我喝红酒啊！”水泊雨又扔了个枕头下去，小猫咪也被吵醒了，满足地窝在两个枕头中间舔毛看戏。
挂掉电话之后顾风陷入迷思，这俩人到底真假啊？不确定，再看看。
预赛在即，接下来的时间全部格式化，规律地进行休息、预热，一直到预赛前一天下午，所有人员再次上车，拉走，到检验机构再次尿检，然后送回。国际惯例本次预赛是没有直播和录播的，能看到的人只有现场观众，男台双人预赛的时间订在了早上9点半，赛事流程完毕大概是中午12点半到1点左右。
两天时间足够这帮大学生倒时差，只有极个别的还会偶尔犯困。明志鸿也完全习惯了美国作息，但路乐这几天都是日夜颠倒睡的，全队唯一一个时差失败者竟然是这个助教。
早上7点半，陆水给哥哥打完电话之后就准备出门了，顾风也和大姨结束了通话。他们先去酒店大堂集合，这次不少中国队员都是陆水不认识的，高手如林。
但是很多外国队的，陆水反而都认识，上次比赛的分数都不是很理想，但他们也能来。这就是中国优势项目的惨烈了。
“怎么样，休息得如何？”丁汐过来找他们，也和张淇和邱游打招呼。
“进决赛肯定没跑。”邱游说完又看周潼，”咦，以前很少见你们一起搭档啊，苏绍呢？
周潼一听这个名字，看向丁汐。
“他受伤了。”丁汐笑得很牵强，“大家今天都多穿点，外面又下暴风雪了。”
是啊，又下暴风雪了，陆水看向门外，忽然在大堂休息区发现了一个穿成了爱斯基摩人的中国男生，那不就是……
“咦，谢雨星也来了？”陆水问周潼。
周潼烦躁地点点头。
“他来干什么啊？”陆水又问。
丁汐笑着摸了摸周潼的脑袋：“他昨天到的，说是来加油顺便学习的。”
“别提他了，烦。”周潼吸了吸鼻子，“而且我现在都长大了，丁哥你别来不来就揉我脑袋。”
“傻瓜。”丁汐又揉了揉，听到门口有人喊运动员集合。于是男台双人预赛选手集体上车，前往比赛馆。
暴风雪好大，陆水靠着窗户一直看。“好可怕啊。”
“还好吧，以后带你回哈尔滨你就习惯了。”顾风悄悄地说。
“你不要再说这个了，我还没同意你的追求。”陆水笑眯眯地转过来，“你要多说一些别的才行。”
“那好吧。”顾风伸出了右手，“你看，你咬的这个印子完全消失了呢。”
紧接着，他就被陆水砰砰打了两拳。
比赛场馆已经准备就绪，到处都是戴着耳麦的工作人员。运动员一到场就开始机器抽号，陆水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太幸运了，直接抽了个1号。
“看来咱们是第1组。”顾风也觉得好幸运，“这是我第1次拿到这个号码啊。”
“那你会紧张吗？”陆水看着大屏幕上的排名问。这时过来两名工作人员，开始拿扫码机扫他们脖子上挂着的参赛证件。
录入完毕，签到成功。
“会啊，和正在追求的人一起跳水，非常紧张。”顾风等他们走了之后说。陆水很想再给他两拳，又怕自己下手没准被打坏了，改成猛戳他胸肌。
“请你不要再这样了。”顾风捂住胸口，表情还有点微妙的害羞。
“要这样。”陆水咬牙切齿地说，又戳两下。队长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会这样那样，还会学自己说话。
要说完全不紧张肯定是不可能，但陆水已经习惯把紧张当成动力。邱游和张淇的顺序靠中后，是22，知道他俩打头阵纷纷表示这运气也太没谁了。明志鸿和半昏迷的路助也到场，一个精神抖擞一个睡眼朦胧，但路乐还是强打着精神，不能让人看出中国教练不行。
但一转眼，眼皮又开始发沉。
一切井然有序，运动员脱衣换装，跃入水中热身，看台上的观众也开始入场，这样冷的温度下听到水花声只想打哆嗦。9点25分，裁判入座，大屏幕出现选手名称，陆水和顾风站在10米台的底部。
这一次，他们的名字都是拼音，后面还有一个五星红旗。
9点30分整，总裁判在史密斯先生的示意下吹哨，看台座无虚席，注视如聚光灯打到10米跳台上。只见两名中国选手已经到位，表现从容，特写屏幕上的胸口起伏完全一致。
第1轮，101b，熟悉的向前翻腾半周屈体，双人如同一人，从台边一跃而下。
路乐撑着困意用力鼓掌，很好，完美开局，小璞玉算是磨炼出来了，一次比一次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