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9月23日,云南昆明。
第二十集团军司令官部前的操场上站满了神色各异的军人,他们极好辩认,虎虎生威却又面色不快的,是正规**;阴沉内敛且面无表情的,是军统特工。
在李虎巍看来,这是一支意义不明的混编部队,画风全然不搭。
“不晓得要对付谁,心里没底啊。”
“谁说不是啊,瞧这架势又是趟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野战军人们聚头私语,他们一见李虎巍走近,明白是军统的人,马上停止了讨论。
李虎巍厌恶这种被孤立的感觉。
“杜司令长官、霍司令长官到!”传令兵嗓子清亮。
在场军人们丢掉烟头停止窃语,火速列队听候指示。
李虎巍重又见到杜聿明那张圆滚滚的苦瓜脸,思绪不免飞回三年多前的野人山。
当时的杜长官身患恶疾,命悬一线,但精气神似乎比今天还好些。
杜聿明与军统勾兑,难道是为了还当年在野人山的救命之恩?可林玄的身份早已公之天下了呀。
“各位,此次行动不仅考验你们的勇武,更考验忠诚,对党国的忠诚。我没什么多说的,请霍司令和张组长作具体安排吧。”杜聿明似乎有要事在身,在场多呆的每一秒钟都令其如芒在背。
李虎巍依稀觉察到,杜长官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工具人。
二十集团军司令长官霍揆彰则要高亢激昂许多,说话时唾沫星子乱飞。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不选敌人,委座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那些变乱造反的叛军实与倭寇同罪,对付他们就一个字:杀!”
张潜江换上军装仍然不像军人,说起话来喝温吞水,却句句验证了霍揆彰说的那个“杀”字。
“进入战场,你们就不要做人了,要做狼,一头头食肉噬骨的野狼。都听好了,叛军建筑内的目标格杀勿论,不要俘虏,不留活口……”他用毒蛇信子似的目光将所有人舔了个遍,“行动结束之后,请各位将记忆自行抹去,党国会以适当的方式嘉奖你们。”
回到驻地之后,各行动分队配发武器,拿到手的都是新家伙,满屋子枪油味儿,枪身上的兵工厂钢印就像昨天刚打上的。
单支分队的兵力配置严格按照标准的美军1944年步兵班编制,分队长即是班长,配发步枪、手榴弹和通信机,加上七名M1加兰德步枪手,一名冲锋枪手,一名狙击手,班级火力是一挺勃朗宁通用机枪,随同行动的还有一具巴祖卡。
勃朗宁是一款服役20多年的经典枪械,端在手里是自动步枪,装上脚架就是轻机枪,不到10公斤的份量让稍有些体格的士兵就能轻松携带。
要说这种枪的缺点,就是结构复杂,保养困难,操作要求高。
李虎巍所在分队的机枪手是个打了五年仗的瘦高个老兵,无论跪姿还是卧姿射击精度都很不错。
这家伙平时嘴里经常默念数字,1,2,3,4……数到20就停,李虎巍当然明白,勃朗宁的弹夹容量就是20发。
李虎巍分到一支美国造春田狙击步枪,这枪比三八大盖要短许多,7.62毫米口径,后坐力不大,配4倍狙击瞄准镜,算得上是一支战场利器。
当初在缅北巧遇亨特突击队时就用过这种枪,因此并不生疏。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熟悉战术和保持体力,伙食变得出奇之好,顿顿有肉,甚至还能享受热水澡,条件胜过英国人在印度兰姆迦的训练基地。
但无论是大鱼还是大肉,李虎巍吃得都不是滋味,这不是为国而战,而是替老蒋干私活,毫无军人荣誉感可言。
唯今之计,只求顺顺利利完成任务,至于嘉奖那是扯澹,最紧要的是向冯绍唐要回儿子倬云。
但问题在于,他们将要对付的敌人究竟是谁?
他不免为龙主席的安危忧心忡忡。
参与行动的总共有十支分队,每队十二名作战人员,另外,多达三个师的中央军部队在外围形成包围圈,确保目标无法逃遁。
“咱们这一队,代号‘中山’,任务是对叛军头目盘踞的建筑物发动主攻,李少校是神枪手,目标周围的敌方火力点由你拔除。其他人负责破门后清除残敌,遇到机枪工事不要蛮干,等巴祖卡上来一并解决,都明白了吗?”分队长是一名圆脸络腮的军统上尉,长得一脸杀气,他军阶比李虎巍还低些,但在“中山”分队里,军阶的意义似乎并不大。
十二名作战人员,五个来自军统,七个是36师的军官,原职务至少是连、营长,谁都不是白给的。
在训练营里,他又见到了常鹏虎,机场分别之后没多久又成了战友,初对上眼儿时,两人均是目瞪口呆。
常鹏虎被分配到另一个行动分队,代号“虎丘”,负责把守目标建筑和五华山区之间唯一的通路。
各分队军人之间除分队长之外,任何人不得相互交流,李虎巍只能投给他一个求助的眼神,常鹏虎看出他的心思,却没法用语言回应,只好无奈的眨眨眼睛。
军统人员对各支分队管制严格,采取近乎疯狂的思想和言论控制,他们要的是一支麻木且冷血的军队。
距离行动还有18个小时,李虎巍和他陌生的战友们被军号声召集起来。
张潜江作了最后一次战前训话,说是敌情有变,叛军首领随时可能出逃,要求行动组提前下手。
十支作战分队按照部署忙碌起来,为掩人耳目,运兵汽车开到半途就将作战人员全部卸下,剩余路途依靠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