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踏踏……
恍惚间，“柳莹”仿佛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厚重沉闷。
由远至近，从小变大。
他好像又回到了仍是一名魔兵的日子，厮杀、厮杀、厮杀……无尽的厮杀，除了自己以外，视野所及，皆是仇敌。
哪怕同一阵营的战友，都会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情产生杀意。
每日从身上洗刷下来的唯有凝固的鲜血，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那是一段孤独、凄苦、残酷、不堪回首的时光。
命运不再掌握在手里，必须时刻绷紧神经，否则便会成为那掩埋在随处可见的树下、沙坑、碎石堆中无人问津的枯骨，然后被四季风霜抹平……
饶是故意为之，当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被唤醒，“柳莹”仍旧不可避免出现刹那失神，精神狂震。
直至亲自接下小成的万军步，他才终于明白这技法有多么恐怖！
他的一缕分魂，竟是抵挡不住！
什么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被公主殿下看重，提拔为士，再历经跌打滚爬，成为名震天下的十二魔将末席……
“柳莹”甚至一度忘记自己如今身处何处，还以为一切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无需再去演戏，本体意识占据上风，瞳孔中的猩红逐渐消退。
“我这是……”
柳莹记得自己举行了仪式，那个能让所有作恶之人付出代价的仪式。
包括她自己。
但是，她为何还活着？且江师弟就在眼前？
柳莹感觉十分不真实，下意识想要去触碰江苟铭，直至看到自己那黝黑褶皱的皮肤、修长锋利的指甲，这才清醒过来，自嘲一笑。
“原来如此，我被利用了么？”
柳莹十分清楚，此番光景，唯有那魔族降临之身占据上风不受生命之息影响才会出现，原来她以为的结晶可以杀死对方，不过是一厢情愿。
她差点，就成了千古罪人。
魔气消散，江苟铭搂着柳莹缓缓下落。
柳莹却是不待落地，一把将他推开。
随后二人对峙。
五十教众见自己头领心神失守，立即围了上来，不过碍于吩咐，却是只围不攻。
“江师弟，杀了我吧！”
柳莹神色凛然。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醒，你一开口就这？”
江苟铭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过想来一星评估不会太难，便按当下心情随口说道。
“……你我不过逢场作戏，不必如此！”
“那个魔族已经全部交代了。”
“是吗，你都知晓了？”
“嗯。”
“……那又如何？我柳莹一生自是无从选择，但我不曾渴望从善，如今结果不过是累了，不愿让那些害我之人逍遥于世罢了，无需你来怜悯，更无需你的同情！”
“……同情？”
“是，我这一生最恨彼身，他能保我一刻清明，亦能害我永世不醒，你若当真念及二十来日的交情，同情于我，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交情？”
“来吧，生命之息结晶在此！我柳莹，不接受你的怜悯！”
柳莹手指按在心口，紧闭双眼，大义凌然，满脸愤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羞辱。
却见江苟铭无奈叹了口气。
“等等，从刚才起都在说些什么啊？师姐……你是否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