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了……毒？”李瑾宛轻语喃喃，瞪着眼愣愣地盯着张太医。青媱张大了嘴，满眼得不可置信。
“依微臣之见，夫人脉象紊乱、虚浮无力，中毒时日已久，如今毒性积攒，这才发作起来。”
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李瑾宛竭力抑制住升腾着的火气，急忙询问道：“那张太医认为，这毒是如何下到我身上的？”
“依微臣之见，寻常毒药大都色重味苦，若是在日常饮食中频繁下毒，则极容易暴露。因此，微臣认为极大可能是下在夫人平日里的药汤之中。”
安神汤，她与青媱相视一眼，心底都有了个大概。
萧姝媛面色平淡，语气柔弱，“身旁出了这等贼人，可断然不能轻易放过，杀一儆百，才无后顾之忧。”
张太医心脏陡然一惊，没成料想六公主这般娇弱柔顺之人，也能说出这般心惊胆战之话。李瑾宛并未应声，目光淡淡扫过她一眼，自个儿在心中盘算。
回府的这一路上，李瑾宛思索良久。她如今最怀疑的只有两人——紫岚，和张倾辞。可要在安神汤里下毒，杏叶和菊白必然要收买一人。
指尖在香几上不断轻点，又渐渐失了节奏，愈加烦乱。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在百花园里受了寒风，她身上的体温不断升高，灼烧着她的心口，愈加心烦意乱。玉掌一挥，香几从坐榻上摔落下来，青媱哆嗦着身子，缩在了马车一角。
是夜，清雅院内的小厨房里，先前忙碌的厨娘帮工现下早已退去，菊白打开一包药材，正往药炉里倒去，一旁的杏叶蹲在灶前，弓着背低着头往里面添柴加火。
“夫人今夜喝药的时辰倒是早了些。”菊白将盖子盖上，偏过头来跟杏叶闲聊。
“夫人如今身子不适，自然要早喝了这安神汤，早早歇息的啊。”
杏叶这一回话，那浓烟便呛进了喉咙里，她捂着嘴大声咳嗽，菊白见状赶忙叫她起身，自己蹲到灶前掌握着火势。
杏叶还是捂着嘴，走到了药炉旁边，她打开了盖子，拿着木筷子朝里面搅弄，斜着眼又瞧了菊白一眼，这才偷偷提起袖子，将里面的褐色药粉往药炉里倒去。
幽寂的小院中，一骨碌地钻出三五个仆人，那几个人冲进厨房，一把就将杏叶按倒在了灶台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菊白惊叫连连，只见宁钟背着手大步走了进来，手朝门外一点，那些人拖着杏叶便朝着正屋走了过去。
房间内，只燃着一盏粗长蜜烛，门扉一关一合，掀来一阵冷风，烛心迎风跳跃，拖长人影，又摇曳不休，这张牙舞爪的黑影，落在杏叶眼上如同鬼魅魔怪般凶恶骇人。
她跪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浑身战栗，脸上泪痕点点，已然哭肿了眼睛。
正位上的李瑾宛跷着腿，支起脑袋，闭目安神，听见那一声声啜泣之音，她睁开眼眸，目光里是一片凶色。
她扶着青媱的手，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是死死踩在杏叶的心脏上，她呼吸艰难，冷汗顺着额头灌进眼眶，又从眼眶落下。
仅隔一步之遥，杏叶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哭喊着求饶道：“夫人！夫人！杏叶是一时糊涂！求求您！求求您饶我一条贱命！”
青媱一脚蹬在她的头上，杏叶吃痛的一声尖叫，这才飞快地收回了手。
李瑾宛眄视着她，“是谁让你下得毒？”
杏叶神情更是慌乱，她抽泣着哽咽回答道：“是…是吕…吕管家……”
青媱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往下一拽，逼着杏叶抬起了脸，李瑾宛微微俯下身子，两根长着尖细指甲的手指轻轻松松就捏住了她的脸颊。
“你考虑清楚，要是再敢撒谎我便拔了你牙，打烂你的嘴，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声恐吓终究让她忍不住崩溃大哭，杏叶张开嘴，拔高音量，急忙回道：
“是紫岚！是紫岚！她…她挑拨离间，又设计害我，我被迫欠下高额债款，为了不让他们拿我亲生妹妹还债，我只能答应…只能答应替她办事！”
李瑾宛站直了腰杆，影影绰绰的烛火在她眼眸中不断跳跃闪烁，橙黄的光亮慢慢染上血色，一层一层不断加深，浓郁的如同一片昏暗血潭。
紫岚刚一进门，一只茶杯就突然飞来，狠狠砸在了她的头上。被这一砸，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额角有血珠滴落，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衣领被人一攥，李瑾宛俯着身子，本是姣丽容颜如今却又露着诡怪笑容，突然出现在紫岚眼前。
“我真是小瞧了你，在我眼皮下做了这么多事，我竟分毫不知。”
紫岚瞪大了眼，却只是一瞬。下一秒，她面色如常，一幅镇定自若的模样，“奴婢愚笨，不知夫人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