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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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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空颇为忧虑的声音响起后,萧崇琰终于勉勉强强睁开眼睛,轻飘飘瞥过去一眼,然后露出一副被打扰的不悦神色,慢吞吞地问道“顾璟还没回来”

他说完也不等若空回答,微皱眉头,像是抱怨般自言自语道“给那个陈前水看病,需要这么久吗”

若空“”

久在澄水院修行的僧人一脸茫然,直觉似乎哪里不对,但却始终说不上来,只是一言难尽地对着白衣少年看了又看,心想曾经叱咤风云,杀伐决断,威严冷酷的北地魔君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殿下。”若空小心翼翼地开口,“如今河东”

“小和尚,我说过了”

萧崇琰抬头,打断若空的话,神色疏懒困倦,一副昏昏欲睡模样,但他的眼神却极为清明冷静,深不可测,如同看透一切,令人不由自主便心底生寒,顿生敬畏之心。

明明只是极为随意的一瞥,却让若空条件反射般背脊微僵,束手而立,如听师长训斥般垂首不语,再不敢有半点旁的念头。

“先守河东,再去皇都,你还在担心什么”萧崇琰看着浑身僵硬不自在的若空,有些纳闷,“河东只需守住防线,稳定战局,其余皆不须考虑”

他想了想,眼中露出困惑神色,认真问道“这很难吗”

若空哑口无言。

这很难吗

在萧崇琰理所当然的语气下,他竟然也产生了一瞬间的犹疑。

难道真是他想得太过简单,面对数十万鬼物大军,河东仅凭这区区一城修士与守军确实不难

那夜暴雨过后,河东十二郡内四处游荡的数十万鬼物忽然齐齐暴动,不出一天时间便汇聚于河东郡外,一反先前毫无章法,胡乱伤人的状态,攻势迅猛且进退有据,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指挥。

鬼物不知疲惫,不畏生死,数量更是远远多于河东郡修士与守军。

而河东以三大派为首的修士却刚刚遭遇重创,三派领袖有两人死去,一人重伤,士气低落,战力大打折扣。

这怎么看,局势都于河东极为不利。

就这还不难吗

若空扪心自问,实在很难产生如亲王殿下那般的自信。

他态度诚恳,虚心请教“殿下,我们该如何守住”

萧崇琰拢了拢手炉,不答反问,道“河东如今元气大伤,本就在鬼域计划之内,但鬼物只是围困,却不强攻,你以为是为何”

若空微微一怔,也明白过来,低声问道“是因为河东鬼物虽多,却无真正高境鬼族,所以他们还在等鬼域投影落成”

否则若只是夺下河东郡,面对城内拼死反扑的河东修士,鬼域也会损失惨重,除非等到鬼域降临,高阶鬼族出现,河东战场呈现出压倒性的局面

若空神情微凛,低声惊呼“他们想屠城”

“你是怎么想的。”萧崇琰被这小和尚天马行空的猜测震住,顿了顿才开口,“河东郡难道是那样容易攻下的”

作为东璜王朝与北地接壤的边境区域,河东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而在西部边境,东胜关虽有第一雄关的称号,但河东最险峻的关隘却是河东郡。

纵观东璜王朝数千年历史,东胜关也曾被数度攻破,但唯有河东郡始终屹立于此,可谓是东璜王朝西部边境真正的国门所在。

换句话说,他当年都攻不下的城池,难道就凭这区区几十万鬼物,或者还有几个高阶鬼族就能拿下

这可能么。

若空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语气越发小心翼翼“您当年率北地三十万大军,一路冲破东胜关直抵河东郡城下,围困三月后却停战后撤难道不是因为女帝亲至河东与您议和,您顾念旧情才停手的吗”

萧崇琰一脸莫名其妙,说道“我为何要顾念旧情”

他当年久攻不下,自然是因为河东郡真的易守难攻,北地军队消耗不起,而北地那帮长老院的废物又很不安分,趁他不在兴风作浪,他不得不选择停战,先回去摆平家务事。

况且当时他与皇姐确实决裂已久,嫌隙极深,彼此交手过多次,是真的从不留手,又何来的旧情可念

萧崇琰一看便知若空这小和尚根本不懂,顿时有些叹息,心想当年你跟在师兄身边时不是挺聪颖玲珑,怎么如今成了澄水院佛子,反倒傻乎乎了起来

“如果秦柯然想坐稳帝位,河东就绝对不能丢。”

他想着若空毕竟是师兄的半个弟子,也算自己的半个师侄,于是耐下心慢慢解释。

“河东天地结界落成,数十万百姓鬼化,这样大的动静为何北地毫无反应为何又这样恰好,就在我进入河东时,禁魔狱便有大修行者闯入,北地开启大阵封闭国境而一江之隔的中洲,难道就一点端倪也没有发现”

萧崇琰接连抛出三个问题,在若空凝神思索,接着逐渐苍白下来的脸色中轻叹口气“小和尚,你是澄水院佛子,你不该插手此事。”

因为这是一场三族四家心照不宣的围剿,是沧澜半数亚圣之间的博弈,他们要借东璜内乱,重新分配九天上的权力,便如同千年前的流云巅一样。

如今东璜皇都才是真正凶险万分的战场,河东郡被鬼物大军围困,看似陷入危局,其实不过只是秦柯然拖住萧崇琰,想要将他与萧珞分散两处,各个击破的手段。

对于秦柯然来说,萧崇琰的威胁,自然大大不如女帝萧珞。

但东璜女帝不同于曾经的魔君萧翊,无人敢笃信最终结局究竟如何,因此北地与中洲绝不会插手,即便明知此事背后亦有鬼域身影,也会只当作不知。

若秦柯然赢了,河东也成功保住,那他自然安坐帝位,无人质疑。但若河东没能守住,那么不论最终坐在东璜帝位上的人是谁

中洲与北地都可以此为借口出兵东璜,借击杀鬼族之名瓜分东璜版图,一石二鸟,不是正好

“九天上亚圣之间的争斗,比你想的还要凶险万分。”萧崇琰说道,“你留在无名渊清修,其实也不是坏事。”

若空神情怔然,似是不敢相信地说道“但秦柯然怎么敢与鬼族合作他怎可如此胆大妄为若河东真的落入鬼族手中,鬼域投影因此降临那沧澜大陆过去万年为击退鬼族所付出的一切牺牲,岂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秦柯然确实是蠢,但好歹还没有蠢到不可救药。”萧崇琰冷然开口,说道,“所以他必然留有后手,而鬼域忌惮于此,便投鼠忌器,短时间内不敢强攻。”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河东能守住,却守不住太久。所以河东防线稳定后,我便会和顾璟去皇都。”

因为河东战场的胜负手,最终还是要落在皇都。

若空神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低声开口道“我明白了。”

“这里有我和页安,您不用担心。”

萧崇琰“嗯”了一声,没再开口,再度闭上眼睛,只是这回却是心湖自观,进入那处山巅心湖旁盘膝而坐,开始推衍计算。

他并不担忧河东局势,对秦柯然的谋划也不在意,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只有鬼域之主癸臻的骤然露面。

那天夜里癸臻的状态,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片刻后,树下有风微动,萧崇琰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他侧首看向始终安静侍立在旁的若空,忽然开口问道“你的真身在无名渊鬼狱,如今在外行走的是你的自我还是本我”

若空微微一愣,然后回答道“超我留在无名渊,自我与本我合为一体,行走世间。”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但是大部分力量都必须留在鬼狱,我如今这具身体的力量只有九转高境。”

“这种身外身的神通需将超我、自我、本我三者分离,对修者心境影响极大,稍有不慎便会生出身外心魔,唯有灵族可以本命灵物压制,你是怎么回事”

萧崇琰皱眉,心想难怪小和尚看起来笨了许多,没有超我绝对理智的分析与约束,若空判断推衍的能力被削弱了许多。

这很危险。

“是我向宗阁主请教的,我的血脉天赋便是分离与融合,宗阁主说小心一些问题不大。”若空见萧崇琰皱眉,顿时一脸拘谨,小心谨慎回话,不敢有丝毫隐瞒,“无名渊镇压鬼狱不得有分毫松懈,我只有如此,才可入世行走”

才能如现在这般为您做些什么,而不是像当年那般眼睁睁看着您为人所害,却被蒙蔽利用,犯下那样不可挽回的大错。

萧崇琰看着神色紧张,一副恭谨敬畏模样的若空,心底有些犹疑。

他在回忆自己曾经身为魔君的那数百年间,是不是有时候太过不知避讳,让这个总是跟在景珩身边的小和尚看到了太多

不然这个小家伙为何如此紧张害怕,仿佛自己有多么心狠手辣,心机深沉自己此世模样,难道不该是十分柔弱无害,惹人怜爱吗

时至今日,利用外貌骗人已然娴熟至极,毫无心理负担的萧崇琰如是想道。

他自省片刻,还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于是难得和颜悦色冲若空笑了一笑,神情很是欣慰感慨。

“这八百年来你辛苦了。”萧崇琰抬手摸了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只觉得圆润可爱,手感极好,于是心情也好了几分,温声开口道,“再等待些时日,不会再有下一个八百年了。”

在他破境神圣,离开沧澜大陆前,定会彻底将鬼域解决。

这是他与景珩心照不宣的默契与约定。

“我们该走了。”

这时院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换回一身紫色长袍的顾璟站在院门处,向若空点了点头,随后望向萧崇琰。

“页安在等我们。”

萧崇琰闻言起身,朝若空鼓励一笑,接着便转身离开,很快与顾璟并肩离去。

在他们身后,若空遥遥望着萧崇琰远去背影,神情既悲且喜,眼中神色越发坚定纯粹。

沧澜大陆无数人称颂澄水院佛子慈悲,甘愿永堕地底,为沧澜大陆镇守无名渊鬼狱,八百年来不出一步。

但无人知道,若空自囚于鬼狱八百年,却是因为他曾经犯下过滔天大错,无可挽回,已然心灰意冷,如今所做一切只为赎罪。

只是他也不曾想过,竟会真的有一日心中所想成真,那人并未死去,甚至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身形样貌再不一样,他却绝对不会错认。

那个会温柔摸着自己头顶,笑着递给自己糖葫芦的人;那个会认真询问自己功课,帮着自己在先生面前逃课的人;那个被自己误解错怪,却一脸叹息,只是让自己别告诉先生的人;那个于自己有恩,最终却被自己的愚蠢所害的人

他曾经发誓,如果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哪怕身死道消,万劫不复,他也绝不会让过去重演。

“你方才说河东守得住,那一番话是真的”

萧崇琰走在去往城头的路上,还在想着过去自己究竟喂了那小和尚多少根糖葫芦,又带着那小和尚在景珩面前逃过多少次课想着想着,忽然听到身旁顾璟开口,问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是骗他的。”

萧崇琰弯了弯嘴角,没有半点犹豫地开口,随后在顾璟面无表情望来的目光中眨了眨眼睛,认真说道“如果鬼域投影完全降临,河东必然守不住。”

所以他们必然要去皇都。

而且还要尽快。

这些顾璟自然明白,于是下一刻萧崇琰耳旁响起一道沉冷的声音,语气森然强硬,隐含警告。

“在城头上,你只能再出一剑。”

“我知道。”萧崇琰轻轻点头,很清楚自己目前状况,“出剑之后,我们便离开。”

他只能出一剑,所以这一剑很重要。

这一剑之前,这一剑之后,河东战场必将天翻地覆,再不一样。而这一剑何时出,该如何出,又向谁出,便取决于接下来的这几天。

这几天,便是河东战场建立防线,稳定战局的关键。

也是这一场各方势力合纵连横,或明或暗参与其中的东璜内乱中,女帝一方由被动转为主动,即将开始反击的转折点。

或许,也是一张精心织就数百年的大网,等待多时,终于要开始收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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