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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七.决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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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笑,可喉中溢出的只是“嗬嗬”的气音,他抬起手,神情专注而单纯,似乎世间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件事。

没人看清是谁先出手的。

当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刀一剑已经相峙嗡鸣,斩击声锵然却又绵延似弦乐泛音,余韵不绝。几乎是瞬时之间,厅中桌椅陈设尽皆碎裂飞扬,人们生怕稍被波及,皆尽力蜷缩身形,躲到角落。

水龙吟磅礴宏大,此刻携着极致的杀机,游龙惊啸,百兽齐喑。穿云破繁复深远,回招之间却返璞归真,化一制变。

刀气嗡鸣,剑光闪逝,如雪虐风饕般恣肆,小小室内几乎栋折榱崩。

众人心惊之下,也暗觉神驰目眩。顷刻,室内已无落足之处,两人胶结固缠之间,已不知何时转到楼外,联盟诸人不由齐齐跟出。

刀光与剑气大开大合、如风如电,恨不得把整座孤岛倾覆。转眼间,两人已拆上百招,却仍胜负未决。几个武学大家却看出,这场搏命之战的奥义渐渐从招式之争转到内力之斗。

谢酽不顾性命的打法之下,终究内力渐乎不继。而江朝欢吐息渊长绵密,仍似闲庭信步般悠然。缠斗越久,他越是从容。剑招已不再频频转换,一式“云趋鹜赴”化用得妙到巅毫,一路寻瑕抵隙,分花拂柳。

不知又过了多久,日薄西山,霞光万道,湖岸间昏黄一片。刀剑气脉激起飞沙走石,湖面亦连连炸起水花。众人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两人身形。

终于,遽然一声刚烈至极的金鸣后,一切戛然而止,天地间陷入无尽的閴寂。

谢酽的朴刀在空中划出丈远直插入土,竟锋摧刃折,断裂为二。沙尘散尽,只见一把青锋长剑正在寸许外,直指他颈间。

没人看清最后这一招是如何演化的。只有谢酽清楚,当他自己也知内力差距下久斗不宜而以死为志,门户大开,使出同归于尽一招时,本已不可能有退路的江朝欢陡然变招,身形随之而动,剑身自掌下翻出。

这是终结的一招,两人心中皆一清二楚。而结果,也显而易见。

然而,只要剑尖轻轻一送,就能取谢酽性命的江朝欢,却未再有动作。

无论是兵刃脱手、败于剑下的谢酽,还是一场恶斗、堪堪险胜的江朝欢,脸上都没有半分喜悦、庆幸、甚至是仇恨、懊悔。仿佛无数种情绪都在这场恶斗中交结、纠缠、熔溶、消散……求不得、怨憎会,何尝不是一场虚妄?

霞光给两人的侧影渡上了一层金边,谢酽极慢极慢地仰起头,随着江朝欢的目光看向湖面无穷无尽的边际,两人周身似乎都只剩一种莫名的悲凉。

这样的关头本是偷袭的好时机,但却没人敢稍微靠近一步。好像大家都忘却了他们一个是魔教恶首,一个是叛盟凶徒。许久,这片广袤的寥阒最终被一阵船鸣声打破。

众人这才惊觉,在被凿穿而缓缓沉没的船只之中,竟驶近了一艘大船。船帆鼓动,紫旗招展,熔于落日余晖之中,赫然题字为“顾”。

“是二小姐。”鹤松石走近,看到了船头立着的身影。

盟众这才清醒过来,拖了这么久,魔教的后续人马终是赶到了?难道今天真的就是他们葬身之日吗?

谁知,那船却只是停靠在岸边,并未下来人。江朝欢面上挂着惯常的淡薄笑意应了一声,似乎刚才的悲哀都是错觉。

他手腕一翻,已收剑入鞘。便自然而然地转身走向艞板,好像身后泱泱众人皆是无物。鹤松石跟在他身后,一道上了船。

岛上熙熙攘攘的联盟无一人敢拦,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他们当然知道倚多为胜的道理,但适才的剧斗足够慑人,谁也不愿做那个送死的出头鸟。何况后援已到,谁知魔教又来了多少人马。

因而,看着大船收回艞板,众人反而松了一口气,深深庆幸这次魔教没开杀戒,避免了一场恶战。

在船开的同时,甲板上立着的女子偕着江朝欢就要进入船舱,身后却远远响起谢酽的声音,那声音出奇得平静低沉,却似乎隐隐含着某种期待:

“母亲……真的是你所杀吗?”

自败于江朝欢后便一言未发过的谢酽缓缓站了起来,望着驶往落日的船只和那个毕生死仇的背影。

亲眼目睹的就是真相吗?苦苦追求的又有何意义?他不懂,也不想懂,但他愿意再去信一次。

那背影却只是顿了一顿,并未回头。

在所有人或不解或恐惧的目光中,空气都不再流动,时间更是凝滞不前。人们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是下一刻,紧绷的弦便蓦地松弛。那个如往常般带着些讥诮笑意的声音是如此淡漠冰冷,仿佛在说刚吃了一顿饭一样不含任何情绪,叫众人打了个寒颤:

“一切事实,如你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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