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没多问林昱曈什么，着手计划去河边的道路。
刘崎朝林昱曈说了句什么。林昱曈一脸茫然：“我现在基本聋了，你大声点。”
“我！说！你！为！什！么！觉！得！这！样！可！以！通！关！”刘崎凑到林昱曈耳边大喊，把她吼得一阵耳鸣，眼冒金星了几秒才缓过来。
“因为镇民早死了，但是没别人提醒的话就不知道。等他们的尸体被别人看见，自己又亲眼见过一遍之后，就能尘归尘土归土了。”林昱曈回答，“然后那个老道士打算放火，镇民刚好要往河边跑。”
刘崎一早就被绑走了，有些缺课，听完林昱曈的解释就点点头不说话了。
“我猜待会得走屋顶，你想个办法带上你哥。”林昱曈补充道。结果她一扭头，就看见刘纹四肢健全地出现在她背后。只是他右边的袖子之前被砍掉了，现在整条手臂露在外面，看着就冷。刘崎又要凑过来喊什么，被刘纹一把搬开，同时把手机屏幕往林昱曈眼前一送——上面写了两个全屏的大字：壁虎。
哦。
林昱曈点点头。
小屋只有一层，但是层高大约四米，屋顶有个可以打开的天窗。房间角落的高处有个小平台，可供人登上房顶。祝凌正从那里下来，朝林昱曈招招手，又往上指了指。
确实要走屋顶。
四人爬了上去。
没了目标，脚下的街道终于不再是人挤人。镇民们三三两两，在街道上游荡着，也不抬头。几人所处的小屋刚好位于一个连排的末端，他们就顺着屋顶一路往西走。
到了一片住宅区附近，各家都有了自己的院子，屋顶也就不再连贯了。
“这里人少了，是不是可以走下面？”林昱曈问祝凌，“我就怕他们会喊。”她的耳朵现在好多了，只要对方凑近了说，她都能听见。
“之前那帮围攻我们的镇民似乎发不出声音。”祝凌告诉她，“你要是还有符的话就拿着以防万一。”
林昱曈的符消耗得差不多了，但刘纹之前缺了只手，用不出去，于是还剩很多。他把那一大沓符纸给四人分了，祝凌就率先下了屋顶。
一路上的镇民很少，林昱曈怀疑有的干脆就在家睡觉。偶尔窜出来的一两只，见到他们喜滋滋地过来咬，要么就被祝凌一张符送走，要么就被四人避开，然后他们就忘了自己要干嘛了。其中一只冲过来时，林昱曈发现边上就是一口井，于是干脆和刘崎齐心协力把那位大哥塞井里去了。
那位大哥确实没有叫。要是井里没冒出一团什么黑色的东西把他给吞了就更好了。
就在这时，林昱曈意识到风向变了——前些时候，风都是从西向东吹，现在彻底反过来了。更糟的是，风中已经夹杂着一些烧焦的味道。“祝韶！”林昱曈立刻扭头，“你看看东边烧起来没有？”
祝凌爬上树，看了一眼就跳下来，开始往河边跑。
怎么还得跑啊！
林昱曈低着头在后面跟。不跑也不行，今晚刮大风，镇民发现来不及救火以后也会被赶得往河边跑，虽然林昱曈怀疑他们这状态也不可能会救火了。到时两方人马撞上，谁也别想跑。
但是等等，为什么一定要靠跑呢？
林昱曈从物品栏搬出电动自行车，骑上后冲祝凌挥挥手：“我先去探路！”说完就朝河岸一路狂飙。
拆仓库说得轻巧，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虽然那帮镇民大概本来就是想让大水把尸骨冲走，才把仓库建得那么潦草，但四人想要赶在镇民冲到河边之前把三座仓库全拆了，还得让尸骨被他们自己看见，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
林昱曈打算先去想想办法。
到了河边，她收起车朝第一座仓库奔去。小镇最东边的烟已经起来了，也隐隐传来些火光。林昱曈一把拽开门，发现填满了仓库的骨头并不是白色的，而是隐隐泛着焦黑。她刚准备从内侧查看仓库的结构，就觉得气味有些不对——她一低头，就看见一根线从脚边伸了出去。
这仓库里藏了炸药啊！
她又赶紧去检查了另外两座，情况都差不多。
这时祝凌等人也赶到了。
“仓库里埋了火药，能用引线点燃。”林昱曈汇报道，“关卡应该是想让我们把骨头炸出来。把茅草屋顶拆掉应该就可以了。只不过，这样应该也难以让所有镇民都见过自己的骨头啊？”
“先拆屋顶。”祝凌决定道，“关卡的判定应该是我们等镇民过来，把引线点着就行。剩下的不用我们管。”
火烧是不管用的。他们只能爬上屋顶把扎茅草的绳子劈开。
“这风要是再大点也轮不上我们干活，给这帮茅草全都刮跑了多好。”刘纹一边砍一边感叹。
连个小孩都没有就不要指望风了，林昱曈想。但她懒得张嘴。
祝凌和刘崎去拆草棚二号了。等一号终于完了工，刘纹提出留下来点引线：“点完这根多半得跑一段，还是我来吧。”
林昱曈一点头，跑去折腾三号了。
火线已经推得比较近了。就林昱曈现在这耳朵的状况，也能听见小镇里的哭声和叫喊声。她爬上三号仓库的屋顶，发现祝凌已经在上面了。看到她上来，祝凌朝一号仓库附近指了指。
林昱曈扭头，看见老道士正操纵着几只傀儡在往路上泼油。
“是我那天中午看到的几个纸人。”祝凌告诉她，“几天不见长这么大了。”
林昱曈看着那几个比老道士还高出两个头的傀儡们，一时无言以对。
“他把路也烧了，我们往哪跑？”她突然反应过来。
“我这儿有个皮筏艇，你先拆着，我去充个气。”祝凌爬下屋顶。没过几秒，林昱曈就听见祝凌朝她喊：“没事了！这有艘现成的船！”
所以这都是关卡计划好了的。
林昱曈也拆完了屋顶，把茅草往地上一扔，准备点引线。
镇民已经从小路尽头出现，涌向一号仓库。
刘纹把引线点着就跑。十秒过后，一号仓库传来一声巨响，无数白骨像礼炮中的彩带一般被喷向空中，又纷纷落回地上。跑在最前面的镇民傻了眼，转眼间就有好几人消失了。剩下的人连忙往后退，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什么。
可身后的道路也烧了起来。衣袍被燎着的镇民不管不顾地往外冲，瞬间就把想后退的那几人挤了回去。
刘纹跑过二号仓库，刘崎接下第二棒，点燃了引线。
又是一爆礼花。现在镇民可不止灰飞烟灭和被烧死两种死法了。成堆的骨头散落在地上，能把人绊好几个跟头。剩余的镇民不敢往地上看，只能从摔倒的人身上踩过去，或是被一起绊倒。
等刘崎刘纹两人从身边经过，林昱曈点燃了第三棒。
冲在最前面的镇民已经快到了。林昱曈不敢耽搁，扭头就跑。刘纹刘崎已经上了船，等她踩上船刚坐下一半，祝凌就一桨撑在岸边的石头上，晃得林昱曈差点栽下去。
岸上的镇民手捞了个空，扑通扑通就要下水。可他们到底不及祝凌和刘纹划得快，没两下就被落开了。
三号仓库炸了。
林昱曈看见老道士依然站在小路尽头，和他的纸傀儡一起被大火焚烧。恍惚中，她看到一丝青烟从老道士头上升起，转瞬就消失在夜空里不见了。
自此，小镇的故事告一段落。
半夜偷玉石上山的少年最终是晚了一步，柳依还是死了，他只来得及砍下山妖的獠牙。趁镇民饮宴正酣，他从小镇东边点了火。那晚刮东风，大火很快将房屋吞噬。惊醒的大人们甚至来不及拉上家里的孩子，最多抱着婴儿冲向河边。但芦苇丛还是着了火，一群人或被烧死，或被呛死，变成了河岸的一具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