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交材料申请会见，吕高杰很快在永风区看守所见到了当事人。
初见时的释放压力不用过多赘述，该求救喊冤还是得求救喊冤，该哭还得哭。
吕高杰悠悠叹了口气，开口道：“阮女士，你还是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吧，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一定会尽最大能力帮助你的。”
“记住不要有任何隐瞒，我是来帮你的，你如果跟我都不说实话，我是没办法帮到你的。”
想了想，吕高杰还是补充了一句。
当事人趋利避害，避重就轻地交代事实，这种情况，他们当律师的可没少遇到。
阮梅娜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很好，听起来没有任何隐瞒，跟‘路人甲’视频里看到的差不多。
“吕律师，你说我这真的算是诈骗吗？我不就是给他们装成了死海鲜，给他们赔偿道歉不就好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而且这事在海鲜市场里又不止我一家在做，别的档口也有这种操作啊，给顾客换海鲜的比比皆是，凭什么就我们被警察抓啊，还要被法院给判刑……”
阮梅娜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吕高杰一阵无语，回复道：“不用怀疑，你们把活海鲜换成死海鲜卖给顾客，这就等同于卖假货骗人，属于诈骗，这是不争的事实。”
“换作以往，也许道歉赔偿就完事了，但是这次你们爆雷了啊，短短三、四个小时内坑了三十六位顾客，已经达到诈骗罪的‘数额巨大’了，将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刚刚说和警方坦白了在此之前坑的那些顾客，这样的坦白对你而言其实是件好事。”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
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确实、充分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
“因此就算你承认了犯罪事实，检方若想证明你有罪，还得完善证据链。”
“若是证据链完善，你供述不供述，都不会影响你的定罪量刑。”
“能听懂吗？”
吕高杰解释那么多，只想释放一个信号，坦白从宽！
有些事你要是做了，该认就得认。
不认罪，如果人家有充足证据的话，照样能定你的罪。
阮梅娜沉默一会就想明白了，疯狂点头示意。
见状，吕高杰松了口气，继续解释道：“你也别说什么小题大做、赔偿道歉就好了，你赔偿道歉是应该的，因为你这是在犯罪，而且即将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你必须清楚这一点。”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在法庭上积极认罪争取减刑，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做，更不要说什么你无罪之类的话，那样只会害了你。”
“至于你供述的以前做的那些坑人的事，这些事情都交由我来处理，若是证据链不完善，我会尽力为你进行辩护，维护你的合法权益。”
“总之，我在法庭上认可的东西，你千万不要跟我唱反调，明白吗？”
阮梅娜只好点点头，这些事她也不懂，律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紧跟着，顺着她刚才的疑问，吕高杰继续为其解惑。
“你刚刚说这种掉包的事情不止你一家在做，别家也有，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据我所了解，那天中午过后来你家购买……”
将陆仁嘉发布的视频，和简单跟其叙述一遍。
阮梅娜听完当即傻眼，也不哭了，激动地开口道：“他们这不是故意的吗？他们这是在打假，是在故意陷害我们啊！我……”
早就预料到她有这一出，吕高杰伸手虚压，安抚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重新把之前安抚她父母儿子的话，再次讲述一遍，阮梅娜顿时焉了。
“据我所知，目前那天带头的那个人已经在查别家店掉包海鲜的事情了，这事若是给他拿到充足的证据，那些人肯定也是跑不掉的。”
“跟他们比，你们夫妻俩相对而言比较倒霉罢了，因为雷是你们踩爆的，枪打出头鸟。”
“你们本身干这事就是违法犯罪，被发现了也不用说什么‘凭什么就抓你们不抓他们、法不责众’之类的话，违法就是违法，犯罪就是犯罪。”
“我国对于违法犯罪行为，一向是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的，懂吧？”
阮梅娜又开始哭了，律师解释得那么透彻，她没什么不懂的。
大家都在干这事，他们被调查出来的问题比较严重，那肯定是要处理他们的。
至于其他人，如果能查出来严重问题，一个也跑不掉。
吕高杰说了那么多，只是想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明白自己的处境。
如果这样在法庭上还遭受背刺，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同样的事情，在古东福那边重新演绎一遍。
吕高杰从看守所走出来时，满脸疲惫。
希望这一次，不会有任何意外吧。
……
与此同时，海陆海鲜市场。
三辆警车停下，由宗长飞带队，十几个民警走路带风。
昨天才走过一遭，今天警察再次光临，周边摊贩和顾客无不为之侧目。
甚至还有不少好事者跟了上去，想要占领吃瓜第一线。
这阵仗看起来不小，肯定是又出大事了。
某海鲜档口，尤世利和岑娅婷两口子看着在他们面前站定的警察，有点懵，小腿还不自觉打起颤来。
“警察同志，请问你们要买些什么啊？”尤世利苦着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叫什么名字？”宗长飞开口就问，语气平淡。
但是落到两口子耳中，仿佛是催命符一般。
自家人知自家事，看这情况，他们掉包海鲜的事情好像是发了啊。
尤世利苦涩道：“我叫尤世利，我老婆叫岑娅婷。”
“知道找你们是因为什么事吗？”
宗长飞目光锐利，在档口间来回扫视，重点放在桌子下方。
同时，有警员已经走进去，开始查探情况了。
“警察同志，我、我不是经常干这事啊，我就偶尔干那么一两次，这都是被逼的啊。”
尤世利说话都不利索了，绞尽脑汁为自己的行为狡辩着。
岑娅婷也解释道：“对啊警察同志，我们就干过那么一两次，我们不是故意的啊，那别的档口都这么干，我们不这么干这生意就没法做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种事来的。”
宗长飞都给他们气笑了，被逼的？
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不做就会死吗？
说到底，还是利欲熏心，被金钱迷了眼睛。
他们如果好好做生意，店开不下去倒是不至于，只是会少赚点。
宗长飞摆摆手道：“行了，你们别解释了，有什么回所里再慢慢说。”
“对了，你们应该会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吧？”
说出这句话时，宗长飞的手摸到腰间，触碰到那熟悉的冰凉，顿觉心安。
这个东西，是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了。
工具用久了，也是会产生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