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让这人看到他，并且只看得到他。
半晌，萧可均将张祥招过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张祥越听越觉得浑身冰凉。
笼子、金属打造几百平这是要做什么
搞笼式大平房吗
离开了萧家大院，顾行川已顾不得萧可均会不会再次发疯，又会想做些什么。
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消耗了他太多精力，加上没睡够，以至于车子刚平缓地开上路，他就合上眼睡了过去。
顾墨这次就坐在他身边，原是想和他谈谈有关萧可均的事，不料顾行川这么快睡了过去。
“累坏了吧。”顾墨扫一眼顾行川疲惫的脸，目光触及他眼底下淡淡的青黑，有些心疼，以为他是从机场下来到萧家这一趟都没睡好觉。
顾墨取来毯子，倾身过去给顾行川盖上，刚凑近了点，稍一垂眸就看到顾行川侧头睡着露出来的一小片脖颈上，星星点点印着几枚红痕。
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的刹那，顾墨手一抖，那在手中的毯子因为他这一手抖，原本还悬在空中顿时落到了顾行川身上，带起一阵轻风，也把他给惊醒。
顾行川眯缝着眼，看到顾墨在旁边一动不动，“大哥”
说这话时，顾行川的嗓子有些刚睡醒的哑，其中亦有昨夜使用过度的原因，落在顾墨的耳中和那红梅一起就成了晴天霹雳。
昨天
顾墨不愿深想，只是目光不着痕迹地再一次从那斑驳的痕迹上扫过，飞快收回视线，摇头，“没什么，你再睡会，到了叫你。”
他们现在是去a大旁边的酒店顾鑫和宋跃青就在那里，原本昨日听完讲座就该回去的顾鑫因为昨天那种情况和顾墨他们分开，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还没走。
顾行川闻言点了下头，并未拆穿。刚才顾墨的那个眼神，顾行川微微阖眼。
是看到了吧。他脖子上的痕迹。
顾行川身上的这件唐装领子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只是东西实在太多，岂止脖子这里。他的胸膛、手臂、腿根、小腿几乎遍布全身。
皆是萧可均烙下的印迹。
看到便看到吧。
顾行川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昨天把他和萧可均有过一段的事提前告诉了顾墨，否则眼下被对方看到这些，势必会让顾墨多想。
脑子里思索些有的没的，加之身体上隐约的不适，顾行川倒有些睡不着了。
这个身体还是初次，不及当年，容不得他乱来，昨夜实在没把握好分寸，后面大部分都是萧可均在掌握
敛下这些思绪，顾行川开始继续闭目养神。
车子大概又行驶了两个小时，a大附近到了，再往前些就是酒店。
顾墨想着晚些时候再叫醒顾行川，然恰在这时，顾鑫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们从萧家出来了没有。
顾行川在电话响起的一瞬便睁开了眼，顾鑫的大嗓门穿透听筒传进他的耳朵里，只听顾鑫的下一句就是，“那二哥呢二哥在做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顾墨拧了下眉，没有回答，余光瞥见顾行川起来，眉头即刻舒展开，遂把手机递向了他，“是小鑫。”
顾行川拿过手机，还没等接到手里顾鑫就已经从刚才顾墨的话里知道了这边的动静，“二哥，是二哥吗”
听到顾鑫充满活力的嗓音，顾行川笑了笑，懒洋洋出声，回“不是。”
那边热情洋溢的顾鑫闻见这句就是一噎，立马幽怨起来，“二哥，枉我担心了你这么久，我给你发了一晚上消息你都没回，要不是我给大哥打电话知道你们没事，我肯定都恨不得连夜去萧家找你了。”
刚把昨夜的事抛到脑后又猛地被顾鑫提起，顾行川瞬间就想挂掉电话。
丝毫不知自家二哥现在想锤自己一顿的顾鑫还在继续，这次是问他们到哪了。
顾行川身子坐直了些，看向窗外，百年学府a大恰好从他眼前掠过，顾行川启唇，刚要说什么，神情却蓦然凝滞下来。
一道颀长身影远远映入眼帘，令顾行川下意识随着那道背影看去，一直到消失不见。“喂，喂，二哥”顾鑫久等不来他的回话，又开始叽叽喳喳。
思绪忽地被打断，顾行川来不及思索那背影究竟是谁，只得先回复顾鑫，“到a大了。”
顾鑫惊喜出声，“那不是快到了”
顾行川此刻没心思回应他，正想着是把电话挂了还是递还给顾墨，却听电话那头，顾言的声音由远及近，“小鑫，你在给大哥二哥打电话吗”
顾鑫''诶诶''两声，“是啊，但是二哥说要挂了。”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顾鑫把电话挂了，而后抱歉地朝顾言眨了眨眼，无辜道“已经挂了”
顾言一脸失望，很快又开始询问情况。刚说完谎的顾鑫支支吾吾地说了。
最近三哥老黏着二哥，他不得不防这点，顾鑫说完忙一溜烟地跑开了，“我先去楼下等二哥他们"
顾行川到的时候，顾鑫以及跟着下楼的顾言早早就在酒店大堂里等着了。瞧见他的身影，顾鑫一个箭步冲过来，“二哥”
顾行川抬手抵住他即将扑过来的动作，又很快去看同样跃跃欲扑的顾言，把人一眼定在原地。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顾墨难得在这种时候也开始管教起了两人，“你们俩站好。”
顾言立马老实巴交站好，顾鑫则是一脸莫名地撇了撇嘴。等到站好这才分出心神打量起顾行川的一身装扮来，顾鑫眼睛亮亮的，“二哥，你这身好好看，哪请的造型师”
顾行川扬眉，“怎么”
“我也想这么穿试试”顾鑫嘿嘿笑，“所以就想请二哥你这身的造型师给我这么设计设计。”
顾行川勾唇，不语。
萧可均牌造型师，轻易可请不动。
几人刚说完，及至此时，一直站在后方的宋跃青上前，“顾总。”
顾墨看到他，同他点点头。
接着几人相继朝电梯走去，进去后宋跃青方才继续，“顾总，望航的老总收到律师函后昨晚发来消息希望能够见您一面。"
电梯内，角落里原还有几分懒散躲着顾鑫凑上来的顾行川突然凝神，转头去看顾墨。望航，顾鹤的公司。
“大哥”顾行川没想到顾墨已经提前为他安排好了，那时他们应该还在萧家。顾言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唯有顾鑫，慢半拍地一拍脑门，“是他那个顾飞虫他怎么有脸过来的直接橘子里蹲去吧”
顾鑫义愤填膺的样子，仿若和顾鹤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是他一样，看得顾言一愣一愣。他是不是也该这么生气
顾行川却是掩嘴轻笑了起来。
一时间，电梯里安静下来，顾鑫挠了挠后脖子，“二哥，你笑什么”
顾行川“笑你有才。”好好的顾鹤成了顾飞虫。
顾鑫一听这话是在夸自己，脸上跟着展开微笑，顾言听到这也是一乐，把刚才忽略掉的“顾飞虫重新品味一番，“小鑫真有才”
接二连三的夸奖，饶是脸皮向来不怎么薄的顾鑫也有些遭不住。耳根子微微发热。
待一行人上了楼，几人径直往会议室方向去，这里一整层楼都被宋跃青包了下来，进去后顾行川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听说顾鹤现在住在金平小区。”
这个小区是临市中最豪华的小区，可见顾鹤近几年生意赚了不少。
然而这一切，都是吸的顾家的血才有今日这一番成就。
宋跃青看向他，镜片后的眼神落在顾行川身上，后者姿态闲散，莫名透着股子疏懒，语气也是不急不缓。
和往常很不一样，宋跃青收敛好思绪，对他点头，“是。”
顾墨睇他，“你想去”
“去，”顾行川屈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哼笑一声，“怎么不去。”
隐隐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凌厉的顾鑫顿了顿，接着飞快起哄，“好啊好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你回去上课。”顾墨不认同道，语气不咸不淡。
"别啊，"顾鑫立刻蔫儿了，"我就算今天回去，这不马上就是双休了，就别让我回了吧。"
顾墨依旧不为所动，顾鑫撬不动自家大哥，转而将主意打到了他家二哥身上。察觉到他的意图，顾行川从椅子里起身，“我要先休息，明天再去吧。”
没给顾鑫缠上来的机会，顾行川睨一眼顾墨身旁站着的宋跃青，淡淡开口，“宋助。”宋跃青先是一愣，接着迅速走过去，把房卡递给他。
拿到房卡，顾行川就往房间去了，对身后顾鑫的哀嚎充耳不闻，只是走出门口的时候，还是有些好笑。
这个顾鑫。就跟长不大似的。
顾行川是下午睡醒的，醒来就发现手机里躺着顾鑫中午发过来的消息。顾鑫∶二哥，你们快点完事，回来我给你们开庆功宴
看完消息，顾行川唇角翘了翘。这算什么庆功宴
接着，顾行川扫到末尾，又是几个委屈巴巴的表情。顾鑫∶二哥可千万别忘了我
担心自家二哥喜新厌旧，有了三弟不要小弟，顾鑫走了也不忘提醒。
顾行川笑了笑，打字回复已经忘了。
猜到顾鑫后续可能会跳脚的模样，顾行川又笑一声，发完他放下手机。感觉到身体已经恢复过来，只腹中略有些饥饿于是他叫了客房服务，待洗漱一遍用完晚饭才去找顾墨。
得知他现在就要去找顾鹤，顾言连忙要跟。
见两人都要去，顾墨也放下手里的文件，顾行川见状道∶“大哥你忙公事要紧。”
不过是个顾鹤，根本不足为虑。
顾墨也知道对方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还是不放心，让宋跃青和四名保镖跟着。顾行川没拒绝。
一行人开车前往金平小区，所有的信息宋跃青都已经调查好了，就算他不查，顾行川也不会忘顾鹤家住在几单元几栋。
就连他那个宝贝儿子上的哪所学校又是以多少分考入，顾行川对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车子一路前行，宋跃青提前打过招呼，保安直接放行，司机径直将车开到了顾鹤的那栋别墅前，别墅大门敞开，像是等待着谁的到来。
顾行川走下车，顾言紧紧跟在他身边，神情不安，“二哥这个顾飞虫会不会不肯交出爸妈的遗产"
再次听见''顾飞虫''，想到刚才车上顾鑫又给他发了一连串狗子大哭的表情包，顾行川稍稍缓和了面色，“不会。”
顾言∶“真的”
顾行川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目光平视前方，吐字清晰，“怕是我们不要他还要求着我们收。”
当初顾鹤做下的那些事足以让他被关上几年，加上他开了公司，生意又做到那么大，顾鹤能爬得这么快，其中未必就干净。
有顾氏压着，顾鹤狗急了都跳不出顾氏这座五指山。
顾言也知道这些，但他同样相信，有些人的坏是他想象不到的。
"二哥"顾言忽然低下头，"这些年、"
顾行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走了。”
宋跃青跟在两人身后，目光望向顾行川。
他不可避免地为对方刚才的那番话生出些许在仰望大山的畏惧，那轻慢又不可一世的语气，处处透着对顾鹤的睥睨，这样的人
不是他可以动心思的。
宋跃青正想着，前方就传来一男一女的呼声，是早早就在外面等着的顾鹤和袁燕。
两人一看到顾行川的到来，立马摆出一副热情的模样，似全然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啊，是小川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婶婶给你做了一桌子菜，全是你爱吃。”
顾鹤也笑着，脸上的皮肉却显得有几分僵硬，“是啊，快请进。”天知道在他这副表相之下有多么忐忑。
可悲他谋划了已故去的大哥的遗产才闯出今日这个名堂，却依旧敌不过顾氏那样的庞然大物。今天的律师函不仅包涵当年的事，还有近几年他公司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所有证据都摆了出来。
顾鹤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顾行川欣赏着顾鹤不时抽动的面容下那几近扭曲勉强才能维持笑容的肌肉，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从离开顾家那刻起，顾行川就在等着了。
顾鹤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与当初在他面前那副高高在上，鄙夷地望着他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多么可笑。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顾行川不欲和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顾鹤脊背掉落出大滴大滴冷汗，面颊开始涨得发紫，近些年顺风顺水的他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冷待，但顾鹤偏偏无法反抗。
所幸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只有在场的这些人看到，别墅里的下人早就在昨天就被他撵走，以免到时候被看笑话。
“是是，”顾鹤抹着额头上的汗，哈腰点头，“知道知道。”
顾行川眼神冷厉下来，他没功夫和顾鹤绕圈子，来这一趟只是为了亲手把东西拿回来罢了。
注意到他的变化，知道他不想进去的顾鹤没敢耽搁，“东西就放在客厅，我去拿我去拿。”
当年的那笔遗产和房产顾鹤一早就整理出来了，他原是想着只有顾行川过来，思索着到时候该怎么说点好话让对方放过自己，可没想到顾行川根本没有给他讨好的机会。
袁燕也是心底一凉，她看出来了，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任由她们一家拿捏的小毛孩了。
强忍心悸，袁燕一边讪笑，一边去看一直没有出声躲在顾行川身后的顾言，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个绝妙的好主意，顿时笑道∶“这是小言吧，小言，我是婶婶，你亲婶婶。”
顾言皱眉，贴顾行川贴得更紧了。
这不是他婶婶，这是恶魔，专吸人血的吸血鬼。
袁燕看到他的表情，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把人留下。
只有这一关过了，求顾言看在她是他婶婶，顾鹤是他亲叔叔的份上，让顾氏放过他们，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顾行川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嗤笑一声。
袁燕下意识看向他。
顾行川回视过去，眸中仿似蕴着一层寒霜，“不要再打什么小心思，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袁燕面露不甘，紧咬着下唇才能控制自己不出声反击。
她堂堂望航公司老板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但为了今后，她得忍。
“小川，婶婶真的知道错了，你、”顾行川沉下脸，“住口。”
袁燕停下话头，眼神却悄然浮现怨毒。
顾行川眸色冷淡，扫视着袁燕，倏然悠悠道∶“你们还有一个儿子吧，叫顾望航，就读a大，美术专业”
"你要做什么"袁燕一听到他提到自己儿子，立时慌了，"你这个魔鬼，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她的儿子今天也被她支走了，去了他的一个即将转走的教授家里。
在保护自己孩子上面，袁燕做得一丝不苟，所以她不会让顾行川把主意打到顾望航身上。
袁燕的撕声叫喊让里面的顾鹤加快了出来的脚步，他双手捧着东西，出门就看到袁燕失控般扑向顾行川。
下一刻，她被保镖死死擒住双臂。
顾行川用像是看死物的眼神看向袁燕，“把她胳膊卸了，不该动的东西不要动。”
袁燕还没认清现实。
顾鹤却认清楚了，他在上前拦住那些保镖和认清现实中选择了冷眼旁观，用偏过头掩饰自己的懦弱无能。
很快袁燕的嘴被堵住，顾鹤这才把东西递给顾行川。宋跃青刚想代为接过，东西却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拿了过去。
顾行川拿到东西，转身就往外走，顾言亦步亦趋跟上。宋跃青和两名保镖留下善后。
一直到离开别墅，顾言才敢出声，"二哥。"
顾行川没上车，沿着大路胡乱走着，拿回东西，心里却依然没有任何喜悦。听见顾言叫他，他应一声∶“嗯。”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顾言提议，“我们去爸妈以前住的房子看看吧我还没见过二哥你和爸妈生活的地方。”
那是一个环境还算清幽的小区，周围的人很好，风景很好，总之一切都好。
顾行川心中一动，“好。”回去看看。
顾行川让司机带着他和顾言一起前往那个曾经他住过的小区。
见二哥终于提精神，顾言也跟着舒了口气。他其实还想去二哥待过的那个孤儿院看看
如果当初没有抱错这回事，摊上这样的叔叔婶婶，想必他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被丢到孤儿院是其次，最坏的就是遗产依旧被霸占，而他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讨生活。
想到这里，顾言心情低落几分。为自己想到的另一种可能，也为他家二哥。
顾行川心思却没再放在顾鹤他们身上，他望着沿途的风景，等着车开到小区门口就下了车，一路往里走去。
两人正往房子的方向行，突然有人叫住他，“是行川吗”顾行川停下脚步。
“真的是你”那道男声惊喜，很快跑步声响起。看着跑到近前的人，顾行川眯了眯眼，认出这人是谁。
“顾望航。”
顾望航点头，“是我行川，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他有时会在父亲的手机上看到别人发过来顾行川的照片，因而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大伯大伯母和弟弟过世后我来过你家几次，但却发现已经没人了。”
顾望航越说越低落，哀伤的表情不似作伪。顾行川很快就明白，顾望航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你终于回来了还好我今天来我教授这里，”顾望航说着高兴起来，“不然就遇不到你了。”顾行川沉默，顾言也隐约从两人话里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顾鹤的儿子，他的堂哥。
几人相顾无言之际，顾望航忽然高喊一声，朝着一个方向招手，“啊，教授”
顾行川循声望去。
先前在a大看到过的背影再度出现眼前，那人身姿挺拔，腰背笔直地往前，每一步仿佛都经过刻量，一行一步间，自有一股禅意。
顾行川看着这个背影。他的脑子里同时显现出一个名字。
非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