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慕长奕竟能直接将此事说出！
……好像能理解慕九辞当初把她关起来的那股疯劲儿，到底像谁。
陆箫也是一时愕然，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想留下你。”慕长奕半俯下身，望入她的剔透明净的眼眸，慢慢道，“陆箫，我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边。”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然而一步迈出，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被他圈在一株合抱粗的桃树前。
这人比她高出一个头，微微俯着脸，距离她极近。
陆箫才发现，这人眼眸中的桃花色，并不是因为醉酒，而是他本来就生着这么一双勾人的眸子。
她撇开脸：“不可能。”
她重复道，“不可能的。”
慕长奕再要开口，怎料陆箫先一步低下声音。
“我们不是一路人，慕长奕，你很清楚。”她道，“我们对彼此的吸引，归根结底也是这一缘由。”
生活环境上的差异，一个身处世外桃源，不谙世事，一个自幼生在官场，步步惊心。
也导致了性格上的差异，与截然相反的气质。
让他们彼此吸引。
“这也决定，我适应不了官场的机关算尽和蝇营狗苟，为你留在慕府。你也无法放弃自己的野心和抱负，放弃自己多年来刻在骨里的步步谋划，与我归隐俗世，不求名，不求利。”
“那是你我都无法奢求，也不可能体会的另一种人生。”
“便也注定，你我没有结果。”
她的声音不大，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只是在话语落下后，一时间久久沉寂，二人都了无言语。
躲在后面的慕初黎亦是良久失神。
若陆箫只是如她最初以为的那样，心思单纯而不谙世事，像那些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贵小姐，也不会这样吸引慕长奕了。
偏偏她藏在那纯挚懵憧之下的，还有一颗知世间魍魉丑恶，却明若琉璃净雪的心。
又怎能不让人吸引？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久不动的慕长奕终于眨了下眼睛。
不久之前，还有人劝诫于他，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怎知，那一朵花，如镜中月水中花，是他永远都触摸不到的幻影，只能铭刻在心里，终此一生都成遗憾。
倒是陆箫又抬起了脸，带着一种一切尘埃落定的坦荡和释然，与慕长奕道：“有幸相逢，也是一种缘分，临行前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她道：“你先闭上眼睛。”
慕长奕凝视她片刻，依言闭目。
陆箫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如同虔诚做下了一个祈祷，而后上前一步，站在他了身前，踮起脚尖。
温热的触感在他唇角一触即散。
慕长奕霍然睁目。
陆箫已然退到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双目明亮，若非她面上带着些因为羞赧而染上的浅淡薄红，先前的一切，仿若只是一个错觉。
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而后歪了歪脑袋，笑言。
“再见啦，慕长奕。”
再也不见。
……
慕初黎抬眼时，在慕长奕二人身后的照壁旁，不出意外看到了楚遥凌。
和谢沉翊在竹屋的多日下来，时不时的，楚遥凌便会突然消失。
她也好奇过。
直到后来几次，她看着归来后的楚遥凌，虽然面上仍是带着惯常的淡笑，而在不经意间，眼中又会透出几分萧瑟悲凉。
她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楚遥凌，应是跟在陆箫身边，将这位小师妹遍历过的点点滴滴，一点一点重新经历。
看过她的喜和怒，历过她的哀和乐，看她的挣扎苦痛，以致一路行来的身不由己，直至最后时的红消香殒。
三十年的时间，不知看过多少次。
像是在追缅陆箫，也像是在惩罚自己。
慕初黎记得，她当时问过谢沉翊，楚遥凌对陆箫的感情，到底是同门之谊多一些，还是男女之情多一些。
谢沉翊只是笑了笑，告诉她，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归根结底，都是希望她能自在快乐。
……
又是几日修养。
慕初黎虽然看不出谢沉翊哪里有什么不同，但谢沉翊给她的感觉明显变了，变得不像过去那种好像风一吹就能倒，搞得她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终于能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