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雾把鲛人族提出的报价告诉阿染，阿染听了先是一惊，随后摸着下巴思索道：“本魔王倒是不缺那点儿银子……你刚才说鲛人族的现任族长叫什么？芊月？什么时候换的，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鲛人族的老族长不久前病故了，芊月便继任了族长一职。她年纪虽小，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那性子也是倔得很，我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难更改她的决定，与你有的一拼。”
“她有没有说为何要那么高的价格？”阿染对鲛人族长是谁没有兴趣，只要能把鲛人油买回来，管他族长是谁。
连雾眉毛一挑，“确实说了。”
“为何？”
“在芊月说明原因之前，她是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连雾瞥了她一眼，说，“有一次，北海泉客苗苗班的鲛人幼崽们正在岸边练习浮潜之术，不知道是谁无端打了鲛人幼崽的屁股，害得幼崽们哭个不停，落了不少眼泪，打人者又如强盗一般，将它们落下的鲛人泪尽数掳了去……”
阿染越听越离谱，一拍桌子打断道：“谁打幼崽啦！？本魔王打的分明是那帮女先生！”
说完才意识到露馅了。阿染一敲脑袋，不得不说出实情。
当时，她装作泉客苗苗班的女先生，跟在那群鲛人幼崽屁股后头，看见哪只幼崽摔了跟头、哭出了声便立刻冲上去，一边假意安抚一边偷偷捡泪珠，打算日后跟方还换地图用。
可谁能想到，阿染听见其他几个女先生闲聊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对魔界的谩骂羞辱，还对魔王大人的名声加以诋毁、胡乱编排……
这如何忍！？阿染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那几个女先生几巴掌，结果就真的打起来了。一时间形势剑拔弩张，鲛人幼崽见状都不明所以地嗷嗷大哭、四处乱跑，场面极度混乱。
阿染索性趁机收了所有鲛人泪，然后脚下抹油，一溜烟儿跑了。后来，那几个女先生得知将她们打伤的是魔王大人，便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了族长。
彼时鲛人族阖族都在忙老族长的后事，新任族长芊月分身乏术，事情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待到连雾前往北海商谈鲛人油之时，芊月便旧事重提，以此刁难连雾，鲛人油自然不会卖给他了。
连雾叹道：“所以人家故意抬价，本就是没打算把鲛人油卖给咱们。”
鲛人油燃点极低，且一滴可以燃烧数日不灭，六界之中唯北海的鲛人族才有此物。魔界暗无天光，日常生活除了以法术照亮，便只能倚靠燃油点灯。别处的火油不是不能用，只是都没有鲛人油好用罢了。
阿染赌气说道：“实在不行就按照她们提出的价格买，咱们又不是买不起！方还的八方来客有那么多钱，便是将整个鲛人族买下都绰绰有余！对，就把她们的破油全给本魔王买回来！！”
“净说气话。”连雾摇了摇头，“你仔细想想，按照那个价格买回来，你该以什么价格转卖给那些魔商？他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为了赚钱，定会把灯油哄抬成更高的价格。若有好事之徒拿此事讨伐于你，说你扰乱六界商市，你觉得那些自诩公正的神仙会坐视不管？还有，八方来客名义上的老板毕竟是方还，若他答应你出钱去买鲛人油，那他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朱乔能不去找他的麻烦？”
阿染承认自己刚才是一时气昏了头，思虑不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朱乔掌管税赋司正愁没有借口增税，如果真的以高价买回鲛人油，他势必要借机宰上一笔。届时，魔兵魔将有军中分配，魔官魔商也是不怕买不起，苦的恐怕还是那些低阶的魔者……哎，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连雾忙不迭点头称是，又摇头晃脑道：“故本君以为，鲛人油肯定要买，却不能任由鲛人族胡乱开价。”
阿染见他笑容里透着狡黠，知他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如此说，必定是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果然，连雾说道：“本君与鲛人族商议油价之事已久，想来本君的这张脸，她们也是看得烦了、腻了。不如，换一位貌美且聪颖的使者再次前往北海，以表魔界希望与鲛人一族化解往日恩怨、建立友好通商关系之愿？”
阿染神色微敛：“依魔君高见，何人适合再探北海？”
这就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了。
连雾笑道：“本君在回来的路上就听闻那位‘集市郎君’的各种轶事，此等绝世之才必不可轻易埋没，所以本君建议……”
“不必说了。”阿染语气坚决，一字一顿，“我不同意。”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以君安为棋，此时就是最佳的布局时机。可她总抱有一丝幻想，想着能不能把那些危险的事情交给旁人去做，君安只当一个幌子就好，不必真的身处险境，就算最后不得不以身犯险，那也是能晚一点就晚一点，哪怕只晚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是好的。
在魔界遇到难事，她还能护得住他，一旦离开，再遇险境就是朝不保暮、鞭长莫及了。
因此，阿染冷漠拒绝道：“他来魔界的时间尚短，根基不稳，不了解魔界的形势和处境，即便是派兵相护亦无法确保万全。最重要的是，让一个无名小卒去北海商谈如此紧要的事情，未免有失妥当，怕是会让鲛人族觉得咱们太看轻了她们。”
“他不了解魔界的情况那就告诉他，觉得普通兵卒无法护其周全就派刑科司的精兵强将一路相随，或者派我的影卫跟着也行。至于说鲛人族的看法，那重要吗？六界之中又不是只有魔界看轻她们，她们早就习惯了罢？”连雾一语道破了阿染的心思，“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他离开魔界、舍不得让他去冒险。哎我说魔王大人，你不要一碰到君安的事情，就护短护得那么明显好吗？”
阿染乜斜着眼睛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连雾噎了一下，尴尬地摇着扇子，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你酬酢司嘴皮子功夫了得之才数不胜数，难道连一个可用的都没有吗？！”
“若是有，我立即让贤，把这魔君之位给他坐去！”
“连雾！！！”
一言不合他们又吵了起来，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半天。
最后，阿染没了耐性，甩手道：“罢了！你自己去跟他讲，他要是愿意去，我无话可说！”
怎料，殿外突然传来君安的声音：
“我愿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