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拈去了飘落的雪花，目光温静无波，再次落在安陵弥谷身上。
她穿着灰衣，甚是朴素，一半长发编了几条辫子，全无挂饰。
“怎么，”云昭的声音也是温和无波的，竟有亲人般的友善，“你不愿意画像？”
安陵弥谷波光闪动的眼睛朝向他。
“愿意，将军……方才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是你说了算……”
卫将军还没说完，安陵弥谷已经对着他鞠躬：“对不起，云初将军。就算把安陵人囚禁起来，日夜监看，过上百年，安陵依旧如此安静，让将军失望了。将军辛苦缉拿逃犯，定是比谁都清楚安陵人是否有妖术。”
“阿姐……”安陵弥羽无助地叫了一声，“求求你……”
“安陵弥谷请画师画像。”
那画师还在目瞪口呆，安陵弥谷提高声音，又说了一次：“请画师画像。”
画师被惊醒，连忙再次下笔。
“那倒不必了。”云城将军突然说道，“画像不是早有了么？”
画师再次不知所措，茫然看着众人。云城将军往后伸手，身后有人迅速递了东西过来。竟然真是一幅画。
画卷打开，迎神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安陵弥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幅画。
画上有五名少女，每个少女神态不同，年纪不同，但安陵弥谷一下就认出来了——她们其实都是同一人。十五岁心事重重的正脸，十三岁故作老成的右脸，十一岁微微一笑的左脸，九岁的天真低头，八岁时被水瓶挡住脸庞的蓝衣身影。
安陵弥谷惶惑地抬头。
这些人都是她，每个场景都是她。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画了她的模样？又是要做甚？
“冬至大典上，我收到了这张画。”云城将军从容不迫地说道，“这不是安陵人送的礼物么？”
安陵弥谷目光变得惊恐。
“不，不是……”安陵弥谷难以置信，“将军，这不是安陵的礼物。安陵人没有在那天送礼。”
“哦？”将军微笑起来，“是这样么，安陵弥羽？”
“阿姐……”安陵弥羽言语发颤，“我抄了……我送了经文……但是在大典之后。”
安陵弥谷身子一颤，倒退一步。
“阿姐！”安陵弥羽叫了一声，又迅速朝向云昭，“将军……这幅画不是安陵送的礼物。”
“叫安陵画师过来！”云昭突然脸色一变。
安陵画师此刻便在最右边阵列中，云城刚刚完成了对他们的稽查。然而他们并没有被带过来，反是安陵弥谷被带到了他们面前。
这些身体残缺的画师行动不便，人数众多，奇奇怪怪地排列着。卫将军云初站在他们面前，手持迎神图，厉声叫道：“此画何人所作，立刻出列！”
画师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迷惑。
“没人承认？”云初冷笑，“是不是也无人认出这是谁？”
画师中响起窃窃私议。
云初走向安陵尘，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身边文官立刻念了出来：“安陵尘，二十七岁，双手残疾，擅画花木……”
“安陵尘，”云初将图举至他面前，目光紧盯着他，口气冷峻，“这是谁？”
“是安陵弥谷，大人。”安陵尘回答。
“这么说，你们都认识她？”云初环顾众人。
“大人，”安陵尘替大家回答，“安陵画师善于观察，过目不忘。”
“很好，”云初转回目光，“这么说，你们确实都认识她。也就是说，你们中任何人都画得出她的模样。”
“是，大人。”安陵尘倒是配合，“但别人也画得出。”
“别人画不出，”云初毫不客气，“她是安陵人，出不了希音山。我说得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