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绍王二十一年的一个秋日，安陵弥谷从河边出来，在河滩边上打开了帐篷屋。
这里是市场北向边缘，人声渐趋稀疏，显得冷落。旁边便是梦师河，河滩上有人影晃动，有摊贩就地贩卖特产。
安陵弥谷的帐篷屋出现在一棵胡杨树边。
一刻钟过去，还没有人发现它。然而突然间，消息飞快传播，以泥沙地上一个眼尖贩子为起点，先是压抑的兴奋，接着夹带“嘘”声，却暗夜之火一般迅速蔓延，最后成了公开的秘密，或许在市场最南边的屠夫也都知晓了这个信息。
守着其他帐篷屋的人知道自己失策了，奔赴过来，却发现自己来迟了。溪边帐篷屋外已经拥挤起来。
安陵弥谷连续接了三个顾客，都是来问生意的。
弥谷告诉第一个，不要再继续药材生意了，很快就会被淘汰；告诉第二个，可以走水路，但会遇到困阻；告诉第三个，应该去西边找良马，再贩卖到东边，但是他需要找到“传说中”的宝马，否则什么都不是。
第一个觉得不开心，连一个零头的钱都不给；第二个觉得有用，但大家都很难，所以只给了半个云币；第三个财大气粗，然而听不懂弥谷是什么意思，等他想通了，找到了传说中的宝马，自然会来还钱，现在弥谷应该先记账。
弥谷一个都没记录下，这些纯属义务劳动，对她毫无作用。
她需要另外的东西。
一个绿裙窄袖的少妇进来，想问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与你丈夫有关？”
妇女点头。
“他去过浴所。”安陵弥谷直接告诉她。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少妇先是大急，继而反应过来，顿时破口大骂，“贱人！你说什么？贱人！”
安陵弥谷凝视着她。
“安陵贱人！疯子巫婆！”少妇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怒骂，“你敢乱讲，我让人拔掉你舌头！”
“夫人，”安陵弥谷从容不迫，“提醒你一点：昧钱会反噬。”
少妇从兜里摸出一把银币，往弥谷脸上扔来。
“赏你了，疯子！带上你的钱去发疯吧！”
安陵弥谷嘴角浮上一丝笑。
“你朋友要不要进来？不进就请给其他人让路。”
“要！”门口朋友着急忙慌地推开绿裙少妇，走进帐篷屋内。粉色襦裙，颈戴珠宝，又一个云霜商人妇，看起来比刚才那个稳重。
“也跟丈夫有关？”
“我丈夫病了。”妇人点头。
两名云霜商人妇的问题，其实是同一个问题。但眼前这名妇人显然跟朋友做了不同选择。
“我可以帮你找到药，”弥谷说道，“但很贵。”
“钱不是问题！”妇人刚说完，马上意识到炫富不宜在真需要拿钱的地方，口气随之变了，“但是药花不了几个钱，我娘家就是药材商人。”
“那你不必找我。”
“这种事我不能让娘家知道，”妇人尴尬地笑了一下，但或许是想起自己不必在安陵人面前尴尬，又放松了下来，“等你有了丈夫就懂了，不是所有事都适合跟娘家讲的，不过……”
“你跟丈夫感情还不错？”安陵弥谷打断了她，“什么都能容忍？你朋友可没有这么大度。”
“对了，她朝我耍什么脾气呢！”妇人忽然抱怨起来，“我瞧她能逞强多久！天真！男人有几个不这样，她以为自己碰上个圣人？姑娘，你等着吧！她迟早会再来找你。”
“那不一定，”安陵弥谷笑道，“为何不离婚呢？”
“离婚？！”妇人震惊起来，“离什么婚？”
安陵弥谷注视着她，目光冷静却饱含深意，仿佛要让人仔细思索此事是否可行。妇人保持了几分钟震惊，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不可以离婚。”她坚决地说道，“女人不可以离婚，我们又不是娼妓。”
“你说得对，”安陵弥谷收回目光，平静回答，“那还是赶紧把你丈夫的病医好。”
“姑娘，”妇人似乎被挑起了什么心事，“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