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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为谁辛苦为谁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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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油烟何处升起

我挑开历史的脓包

昏黄的泪珠布满河山

每一滴都带着血丝

“出事了,出事了!”当“没眼色”高喊着从马路下面跑上来时,老张的心里顿时惊了一下。

“出啥事了?”老张急急地问。

“李老板……李老板矿上的吴庆儿炸死了!”“没眼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庆儿,庆儿死了!”老张眼前突然晕了一下。

“人在哪里?”老张急切地问。

“好像在办公室那边,出事后就打120了,救护车还没来!”“没眼色”一口气说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们装车,我得去看看!”老张撒腿就跑,吴庆儿是他们一个村里的,是他介绍到李老板矿上的,而且还是他亲戚,放炮这活他已经干了三年多,怎么说出事出事,说死就死了。

急促的河水在狭窄的河谷里穿梭着,让人感到时光的匆匆,让人感到生命的脆弱。老张穿过马路、跑下峡谷,抄近路向着李老板办公室方向跑去。

死人的事老张见多了,特别是在峡谷里,大家都在石头窝里打滚,随时都有危险,每个人来之前都考虑过。生与死固然是大事,可如何活着才是人生最大的思考,为了活得更好,那就不得不把死也多考虑一下,死的代价就是生的价值。炸石头的、抬石头的、粉灰的、烧窑的,每一个人都每天在尘灰中生存着,享受着死亡慢慢的亲近,炸死只是无数死亡方式之一。

白花花的太阳光照在石头上,峡谷里更是热得出奇,几棵零星的榆树,分散在山峰上,显得更加孤寂与无奈。大大小小的几个石灰厂里不停地冒着白色的粉尘,它们随风或急或缓地遍布峡谷,从大大小小的鼻孔里钻进去,一点一点粘附在腑肺之中,缩短了阳世与阴间的距离。

吴庆儿阳寿到了,拦也拦不住。等老张紧赶慢赶赶到时,一群人正围在办公室前面空地上,个个肃穆中带着焦灼。

“咋回事?”“咋回事?”老张气喘吁吁地问着。

没有人吭声,也没来得及吭声,因为“唔唔”的救护车声音已经远远传到大家耳中,随后就开进了空场地上。三个捂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从车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个翻了翻吴大庆的眼皮,按了按脖子脉动后,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先送……”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小风头的小个子男人走上前,和三个白大袿说了几分钟,但老张只隐约听到了这句,但不知道他们说的“送”是送到哪里。

小个子男人是石场的老板李天华,与老张相识多年了。二三十个人呆呆地围着,个个束手无策地看着,老张挤到圈内时,李天华和三个白大褂给躺在地上的一个人轻轻盖上了白布,然后轻轻放在担架上,送到救护车中。那人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样,身子还在机械性抽搐着。

一会警察也来了,听着众人诉说,老张也慢慢知道了咋回事。在李天华场地里,吴庆儿、候三和刘玉民三个人负责放炮炸石头和往下运石头,而吴庆儿是炮手。今天点了雷管后三个人跑到五十米远的石窝里等了半天,没有半点声响。候三说:“哑炮,再等等看,不行了重新点一次。”吴庆儿说:“差不多了,这都半小时了,应该没啥问题了,我上去看看!”刘玉民跟候三不高兴地说:“你急什么,反正我们又不是故意怠工,等它一个小时又咋样,先抽支烟再说。”吴庆儿性子急,

这三个人中间他是负责人,老板跟他有约定,让他把心操好、抓紧点,每月多发点奖金。吴庆儿受人之恩,自然要为老板卖命了。

于是,吴庆儿不听两人劝告,跑上去看炮。没想到他刚小心翼翼地走到炮眼处,炮就响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后,吴庆儿被炸飞了五米远。在石窝里抽烟的刘玉民和候三听到炮响后吓得面无血色、打着颤、喊着吴庆儿的名字冲了上去。

只见吴庆儿半个身子埋在石头堆里,露出的半个身子全是血,半个脑袋几乎全掉了,露出白花花的脑浆来。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着,每次抽搐都喷出一股血来。

候三顿时吓得腿脚发软跪下来动不了。刘玉民吓得撒腿就往山下跑,边跑边喊“死人了!出事了!”一时李老板石场里、还有相邻的陈老板石场里的人都停下手中活,匆匆忙忙跑上山,把吴庆儿七手八脚抬下山来。李天华吓得语无伦次,一边打“110”“120”,一边派人去吴庆儿家里叫人。

救护车走了,警车也走了,李天华也走了,走时还拉上了老张,让一块去村里拉吴庆儿家里人。

可怜的吴庆儿死时才二十八岁,留下一个两岁的儿子和年轻的媳妇。该去说些什么呢?李天华开着车,一支又一支地抽烟。事情出在他的地盘上,他必须负责。也许这就是命吧,活该他倒霉,摊上这样的事。谁能想到哑炮居然半小时后才爆炸呢?吴庆儿干这行快十年了,一向以胆大心细著称,有惊无险的事好几回了,连个头皮都没蹭破,没想到这次不小心就把命搭上了。

吴庆儿家人闻讯后也不闹,光是哭,其实也还没有情绪来闹。一家人从家里一直哭到医院,又哭到殡仪馆,直到哭的没有眼泪了,吴庆儿也化成了一堆灰。李天华全程操办一切事务,用最诚恳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愧疚和同情,争取吴庆儿家人的谅解。

吴庆儿是非正常死亡,当然进不得祖坟;而且是染血死的,不可能入棺,也不可能停放太长时间。死后第三天,警察调查清楚死亡原因后,就送到火葬场化了。第二天,骨灰送到家里后就举行了葬礼。

吴庆儿家里虽然贫困,但因为李天华负责出钱,葬礼显得很隆重。李天华给全石场的人都放假了,让大家都去送吴庆儿一程,并答应工资他照发、搭的礼钱他全出、甚至购买的羊、花圈、黄裱纸等一切费用都全部报销。当天送来了五只全羊,二十几个花圈,还点了七轮一百零八盏明灯,成为村里规格最高的葬礼。

老张和吴庆儿是邻居,更是吴庆儿媳妇方起秀的舅舅。老张母亲改嫁前在婆家留下的女儿、也就是老张的姐姐赵生花,由爷爷奶奶和伯伯俩口子抚养大,一直说是伯伯的女儿,但赵生花长大后不知道怎么打听到自己的身世,非要找自己的亲生母亲。伯伯没办法,就告诉了实情。后来赵生花嫁到河对面一个村里,过了两年就来认亲,姐弟俩抱头痛哭一场,自此经常往来。老张也是吴庆儿和方起秀的媒人,本想着外甥丫头嫁过来有个照应,没想到这才三年就出了事。

唢呐声声、纸灰飞扬、油灯摇曳,所有的人都叹息着,为吴庆儿之死惋惜。喜丧笑呵呵,泪丧水汪汪。在农村,六十岁不到的人去世都是泪丧,可怜吴庆儿才二十八,儿子才磕磕巴巴叫“爸爸”,一家人更是哭的一塌糊涂。望着那不更事的外孙子和哭成泥的外甥丫头,想着自己那没有半点记忆的父亲,老张不晓得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两只老眼直接哭肿了。

吴庆儿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前年才分房另坐,老大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父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地哭一边大骂可恨的老天爷不开眼,为什么要把我的娃娃这么早收走了。众人劝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几个邻居硬拉到老大家里去了。吴庆儿姐姐哭天抢地的差点晕过去,最后扶到老二家去了。方起秀抱着儿子哭的两只眼睛都睁不开,让几个女的连拉带拖送到老二家里,并不让她们参加“送亡魂”等仪式。两个嫂子哭了一会又去招呼灶房里、库房里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两个哥哥黑着脸,全天没哭但看得出来是满腔伤悲,还不时和李天华为一些琐碎的事发生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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