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努埃尔举起双手，一言不发。
他本就没有认输的意思，刚才说的话，和自己示弱的举动，全是缓兵之计。
这位治安官真正的想法，是想降低佟富明的警惕，然后拔出藏在上衣口袋的另一把左轮。
只要能握住枪柄，那么局势将立刻改变。曼努埃尔不仅有机会将佟富明赶下船，还可以在天使岛一点点算他打死“洋大人”的旧账，至少要暴打一顿。
佟富明摸了摸下巴。强龙不压地头蛇，出门在外本就要谨慎行事。可如今还没到美国，就在船上出了命案。
若眼前的治安官将事情闹大，深究起人命官司，什么时候脱身还是个未知数。
因此佟富明也有缓解矛盾的打算，想乘此机会，向曼努埃尔解释清楚，自己并非那“瑶姬”的儿子，也和金矿的纷争毫无瓜葛。
治安官边说边后退了几步，逐步拉开和佟富明的距离。
“您好好想一想。如果您愿意下船，那么我将安排今晚去九龙的船票，礼送您出境。如果您不愿意，那么后果就不好说了。您即便打死了我，船上和码头还有我十多个下属，您同样插翅难逃。”
曼努埃尔似乎开出了绝好的条件。毕竟佟富明也不愿意远离故土，去美国学习，这一切都是他阿玛的打算。
但佟富明心里如明镜一样，知道自己万不可答应。
他想道：这种向洋人示弱，灰溜溜夹起尾巴的事怎么能干？况且我回去以后，又该怎样面对含辛茹苦的双亲呢？我本就科举不中，伤透他们的望子成龙的心了。
“哼！”佟富明很快做出了选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向你解释好多次，我是大清国的留学生。你要是还不信，我让长老会的修士过来，他知道我的……”
佟富明话语未落，曼努埃尔已然悄悄拉开射击的安全距离。
他当即放下高举的双手，伸入大衣的内衬。
“不好！”
佟富明心里暗叫。
他一个箭步，冲到近前，然后猛地飞踢，折断了曼努埃尔的三根指头。
曼努埃尔的脸一瞬间变白，他没管骨头断裂的剧痛，顺势跪倒在甲板上。
“您行行好，”他整个人五体投地，尽量不让佟富明看见拔出一半的左轮枪柄。
“我其实不赞成州长的话，说什么金矿里发现了不起的秘密，中国人不能知道……您别打我，我放您进入美国。”曼努埃尔五体投地，不停地哀求道。
佟富明叹了口气，心想这治安官虽然金发碧眼，怎么也如此倔强，就是不信自己的话。
他厌恶地摆了摆手，叫治安官站起来，“您不是我们大清的胥吏，给我下跪多不成体统。待会我把长老会的修士叫来，他说的话您总相信吧。”
但是，曼努埃尔显然没听进去，他突然把往右一侧，在地上翻了过滚，让卡在衣服内衬答道左轮落在手心。
“不许动！”有枪在手，曼努埃尔一改之前的语调，变得强硬起来。
两人相隔如此之近，面对这种情况，佟富明只能乖乖举起双手。
“你没有杀我，”曼努埃尔严肃地说道，“因此我也不会杀你。你走下船后，我当即安排最快回中国的一等舱票。”
“我都说了，你可以叫长老会的修士过来。他能证明我不是你口中的瑶姬之子。”
面对顽固不化的曼努埃尔，佟富明反倒有些想笑。“你凭什么说我是瑶姬的儿子，还有这瑶姬干了何等的大事，被当作洪水猛兽一般，你不妨和我讲讲。”
曼努埃尔擦了擦额头红肿的大包，缓缓说道：“线人给了我瑶姬儿子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你。而瑶姬干的那些破事，你当儿子的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