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
“我……明天就要被调去一课了。抱歉，课长。”
白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混账！”
白讯所在小队的队长听到这话，愤怒的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啪的一下给了他一个耳光。
“吃里扒外的家伙！课长曾经救了你多少次，你曾经是怎样说的，怎样发誓说要一辈子跟随课长？怎么，在二号城里风光无限，在这里吃了点小小的苦头就受不了，想要去抱别人的大腿了？”
“呸！我看不起你！”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啊！”
砰！
白讯一把将队长推开，抬起头，看着夏正，纠结、痛苦、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他满是扭曲的脸上。
“在二号城里，我们是受到大家尊敬崇拜的英雄，我们打击邪恶，抓捕罪犯，我们立了功就会受到表扬，我一出门，大家看到我身上的特管局制服，知道我是四课的人，都会纷纷跑过来向我问好，鼓励我，表扬我，崇拜我。”
“可是在这里呢！哪怕我们抓了很多灵能罪犯，救了很多人，这里的人都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他们的感激轻飘飘的，我一听就听得出来是敷衍！尤其是每当知道我是四课的人，是课长麾下的人，那些人的眼光就会变得很怪，就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语！”
“没有尊敬，没有崇拜，甚至没有一句真心的感谢，那些眼神，那些声音，逼得我快要发疯！”
“可难道这些错是我犯的吗？难道我没有救下他们，没有拯救他们的生命吗？”
“还有那些所谓的英雄，为了得到更大的曝光更多的留言点赞，明明能一击解决对手，偏偏要做些浮夸的动作，刻意的表演。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人质的生命安全，根本没想过在他们做这些表演的时间，无辜的市民们又多受了多少伤害，加大了多少危险。”
“他们根本不在乎人命，只在乎自己的表演！偏偏那些愚蠢的市民就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演，我再怎么拼命，想着宁愿受伤也一定要尽快救下人质而做出的努力，周围人熟视无睹，他们只会为那些表演着拙劣可笑浮夸戏剧的英雄们欢呼！”
“我受不了，课长。”白讯大叫着说道，“这样的生活我真的受不了！”
“我也知道这不能怪你，课长，我也知道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可是我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这样从天堂到地狱一般的坠落。”
“在二号城的时候，我每天都睡得很好，一醒过来就精神百倍兴奋的想着该和队长，和课长你们去那里打击犯罪。可是在这里，我一闭上眼就想起那些怪异的眼神，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还有那些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表演着浮夸拙劣戏剧的所谓英雄，我根本睡不着！”
“我每天都觉得好累，好疲惫……”
“我以为中央城和二号城一样，甚至更好，我以为来这里我可以跟随课长你做一番更大的事业，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样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生活，对不起，课长，我……我真的受不了……”
“白讯。”
夏正将手放在他的肩膀，看着情绪有些崩溃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累了的话，去别的课室那里调整一下心情也好，我不会怪你。”
“课长……”
“去吧，别忘记自己的目标和追求，去那边也要好好干，别在意那些眼光和风言风语。”
“课长……”
夏正充满鼓励的看着白讯的眼睛，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微微用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带着无比真诚的歉意对白讯说道：
“对不起，白讯，是我害了你。”
“课长……”
白讯眼眶通红，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无限的羞耻和愧疚涌上心头，不敢再去看夏正的眼睛。
夏正一边轻轻拍着白讯的肩膀安慰他，一边抬起头，环顾着办公室里的其余人。
跟随他多年的三支小队的队长，二十名四课旗下的队员。
他弯下腰，语气诚恳认真，深深的对他们鞠躬道歉。
“对不起，大家，让你们承受了这么重的外界压力，是我连累了你们。”
所有人大惊。
“课长！”
“课长！你在干什么！”
“好端端的你道什么歉啊，课长，明明就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有眼无珠。”
“我现在更想把白讯这个混账痛扁一顿了。”
“课长，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都是相信你追随你才从二号城赶来的，没必要为了白讯那样的叛徒向我们道歉……”
当天晚上，夏正又收到了两封言辞恳切真诚的道歉信。
除了白讯之外，又有两人受不了这样外界压力，准备转到其他课室。
他们自知理亏，不敢面对他，也不敢面对曾经的伙伴，于是悄悄的在他办公桌上留下了这两封信。
夏正默默把信放进抽屉里。
人各有志，他当然不会怪他们的选择。
只是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是对自己，还是对选择离开的他们，是对刻意打压他的政府，还是对在这样的环境下酝酿出来的中央城的可笑社会？
身为课长，他其实观察和了解到的更多。
他曾经去问局长，为什么许多被抓进警局和特管局犯下了杀人命案的灵能罪犯没过几天就放出来了。
局长一改温和良善的表情，严厉的呵斥他，让他遵守制度和法律，在其位谋其政，身为课长就去履行课长的职责和责任，别去管其他有的没的。
这令他莫名想起了十年前和火种组织的灵能者战斗，造成那么多无辜伤亡的岩壁邢图。
事后也是没有得到任何处罚，反而得到许多大人物的安慰，这些年步步高升，已经成了中央城特管局的副局长了。
他忽然感觉有些心累。
这么多年打击邪恶犯罪，常年加班，兢兢业业，甚至连自己的弟弟有时都顾不上。
他当然也会感到累，可是每当救下一个人，看到对方那因生命获得拯救而流下的热泪，他就瞬间充满了精力，感到精神百倍。
此刻，他却忽然感到一种压抑，一种疲惫。
或许在这压抑和疲惫之下，还藏着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浓浓的夜色下，他走出特管局，往这座城市混乱频发的下城区走去。
抓些灵能罪犯回来吧。
即使是心情压抑郁闷，此刻，他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放松方式。
下城区里，有个戴着恶鬼面具的家伙正在暗中观察捕猎所谓的罪犯。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杀死罪犯但自身双手也沾满血腥的家伙，会出现在夏正的罪恶名单里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