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站在海天之间，那无垠的苍穹倒映着星光，似巍峨雄丽的宇宙触手可及。
这里是哪？
他向前迈出脚步，步履间有水光涟漪泛起，每一次的迈步，都仿佛带起了一片星彩。
感受到脚底的潮湿，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浑身不着片缕。
于是他向下看去，安静的水面如镜倒映出他的面孔，比不得前辈那般帅气，却也十分干净，气质出尘，称得上俊朗。
“你好。”
镜中的自己突然露出微笑，他一度感到惊愕，再看时，对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一模一样的面貌，一模一样的声音。
唯独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没有青年那般浑浊，而是带着一种清澈、干净。
一人杀气滔天，似有数不尽的血海深仇。
一人书生卷气，衣着白净不染妙笔生花。
“你......”
“我就是你。”
他对视，注视着自己。
“我死了？”
他脸上带着颓废，落寞的坐了下来，对方也半蹲而下，目视着自己的双眼。
“是也不是。”
他笑道：“死亡如何被定义？”
“由谁来定义？”
“为何而定义？”
见坐在地上的自己安静沉默，他顿了顿。
“从常理的角度来说，你魂飞魄散，意识归于天外，对你的亲友来说，确实是死了。”
他也坐了下来，就在他的旁边。
在青年的目光中，那片倒映在水中的星辰快速变换，在他的面前呈现出他的死亡。
仙子的怀抱中，一片淡蓝色消弭于虚空，而后惨淡的白色光芒湮灭了一切，连空间都被干扰撕裂，呈现出不规则的连续的空洞。
时间在那一刻被停滞。
“......所以，我还是没能护住她。”
声音沙哑，他的主人心态极度不稳定，却又在下一瞬间仿佛释然一般。
“不必难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安慰道。
“你又懂什么呢？”
坐在地上的青年嗤笑一声，抬头看着漫天星辰。
他已经知晓这与自己面貌一样的人是谁。
“涉世未深的少年人，觉得仅凭一身热血，一手不精的技艺，便可以闯下一番天地，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城市中悠然自得，谈笑风生？”
“你做到了吗？”
“这个世界相比于不能修行，没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更加残忍，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我或许也早就死了。”
“可是到现在，我一事无成，空享虚名又有何用？”
“我不是依然什么都做不到吗？”
“但这样的我也比你强，既然如此，你凭什么来安慰我？！”
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而四周空旷无垠，纯白一片，半饷之后，回答他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或许，这不是你的错。”
声音传入脑袋，他并不气恼这无来由的指责，嗓音依旧温和平淡。
“我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成长。”
“从一开始的战场遗孤，到为求存而挣扎的小小刺客，然后是小有名气的剑客，再到现在名满天下的少剑主。”
“短短的时间中，能做到这个地步，你已经超越了很多人了。”
“......”
沉默之后，他问道：
“可是我太弱了......这么平庸，能救得了人吗？”
“那些为我而死的，愿意相信我的......”
“我平庸或许没有关系，但不该在这个时候平庸啊......”
而后，他垂下的脸被阴阴覆盖，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脑门上。
“的确如此，所以，我不是来帮你了吗？”他笑道。
肩膀被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拍了拍，他回头看去，一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男人正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鼓励。
“男子汉，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就要挑起担子来，哪怕牙齿咬碎了，也不能跪下。”
“你并不弱。”
在他的身边，一个女人眼神温柔，却带着痛惜：
“那孩子到最后都还在试图护着你，不要让她失望哦。”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真似幻，那两看不清脸的人影却又那么亲切，他不禁热泪盈眶。
“爸......妈......”
“相信自己。”
“做的不错了已经。”
“换我来说不准先死在战场也说不定？”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站满了人，他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能够感觉到善意。
这些，都是曾经他认识的人啊。
忽而一阵狂风急涌，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那镜面一般的水色突然将他吞噬，犹如失足的人跌落深渊。
那是一股让人安心平静的寂灭，让他不自觉的沉溺其中，却又在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惶恐。
不......
眼中的光明逐渐消亡，那片灿烂的星空正在远去。
他看到那些人向他奔来，向他伸出手掌。
他看到自己的父母连声呼唤，却又不能回应。
精神的困乏，肉体的疲倦，即使他竭尽全力的张开嘴巴，想要伸出双手，却不能做出一丝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