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看守所,时间已经接近八点了,但褚黎的脚步却停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他想去看看时幸,问问她,有没有人欺负她,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孩子……
一想到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又生生压抑住了心底涌起的冲动。
夏末的风并不焦躁,甚至还带着一丝清爽的感觉。
微风吹起褚黎眼前的白色塑料袋,晃晃悠悠被挂在了树枝上,在树枝上停了一会儿,又被吹向了其他地方。
褚黎莫名想到时幸微博里记录的小事。
他那时不明白时幸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写下来,现在却觉得,这是隐晦的爱意,只是想表达:我想你了。
事情总有尘埃落定的时候,有关时幸,苏元辰还有褚黎之间的恩怨,最终以时幸进监狱,苏元辰被判死刑结束。
留下褚黎一个人,守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褚老爷子,提心吊胆。
要知道,褚老爷子的心脏是人工心脏,接受不了心肺复苏,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换心脏。
可这颗心脏已经和身体产生了严重的排斥反应,就算换另一颗,医生也没有把握褚老爷子能撑过排斥期。
“嘀嘀嘀”
深夜里,重症监护室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响起这个刺耳的声音。
褚黎双目无神,紧张地趴在透明窗户上,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洁癖,心心念念牵挂的就只有病房里的人。
稀疏的头发,干瘪的四肢,机器趋近平行的线条,很久才会有起伏,褚老爷子和死神做着斗争,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拼搏。
时运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褚黎身后,第一次没有芥蒂地拍了拍褚黎的肩膀,将一封信交给了褚黎。
褚黎眼睛紧紧盯着病房里的褚老头子,没有接。
时运想起褚老爷子的交代,情绪有些低落,再次向褚黎伸了伸,褚黎依旧没接。
时运也没犹豫,干脆利落地直接打开了信封,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
“阿黎,爷爷要去陪你奶奶了,这么多年,你奶奶肯定也想我,最近总是给我托梦,我看到她发丝乱了,想去替她梳一梳。”
“不用想着全力救我,用各种仪器吊着我,我老头子不愿意这么憋屈地活着。”
“时幸是个好孩子,等等她,等她成长,等你沉淀。如果最后还是有缘无分,我也不强求。”
“我想要我们成为一家人,所以,不管怎样,好好照顾他们。”
“爷爷走了。”
读完信的那一刻,褚黎突然的哭出了声。
很压抑很内敛的哭,要不是他抖动的肩膀,时运真怀疑他听错了。
就在这时,褚老爷子手指动了动,拼尽全力举起来,朝褚黎的方向摸了摸。
褚黎哭得更加大声,这是褚老爷子习惯性的动作,每次褚黎表现好的时候,褚老爷子总是会摸一摸他的头。
“爷爷……”
褚黎伤神地叫了一句,就看到褚老爷子的手臂垂落,机器发出了很长的一声“滴”。
医生们第一时间扭头,紧张地看了眼窗外的褚黎,害怕褚黎责怪刁难。
褚黎久久没有回神,心乱如麻,动作僵硬,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背过身,靠在玻璃窗上,缓缓滑坐在地面上。
医生们收到指令,便停止了徒劳的救助,将老人身上的所有设备都撤了下来。
2019年8月1日,一代枭雄,褚隋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这天,全国经济新闻循环播放了褚老爷子的发家史,报纸上的商业版图也大肆宣扬了褚老爷子的精神。
不少人为这个老人曲折励志的一生感慨,更多人则担心褚氏集团的股票。
当天,褚氏集团官网各个板块换上了灰白色,有关褚家的所有生意合伙人第一时间发声明悼念。
时幸在电视上看到新闻的时候,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褚隋是谁?
在看到褚老爷子照片的时候,时幸耳边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脑瓜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眼泪先流了下来。
此时此刻,身处监狱的她,有点后悔,后悔没有好好陪陪褚老爷子。
他们说好的,时幸要回来多陪陪他。
最后,却还是没有机会。
新闻镜头一闪而过,时幸看到了褚黎。
他好像瘦了点,精神有些萎靡,面对镜头也不屑于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