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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更能消几番风雨 匆匆春又归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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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赵家庄外的崇山峻岭都留下过赵瑔跋涉的足迹,书房里堆积的石样和一张手绘石脉分布图是赵瑔积数年之功的探矿旅程见证。石英石、石灰石以及钨矿石在远近百里山中矿藏丰富,一旦开采出石灰石烧制水泥替代砖石木料,即可节省下大量建筑成本,至于水泥厂产生的环境污染,赵瑔自我安慰,全大宋只有这一家高污染企业,应当不会成为大宋pm2.5的元凶。

开山采石烧制水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想让宋人立刻接受这项新事物不容易,只看听众们的表情就知道,包括赵大官人在内,一干人仿佛被传销组织骗去听第一课,既心动又觉得不靠谱。

“这水泥……当真如你所说一般神妙?”赵二爷内心激烈挣扎。想张手接天上掉肉饼又百般担心赵瑔满嘴鬼话日哄神仙。不需花费巨资购建材,这等妙事可不就是那匹传说中的神马——跑得快又不吃草。

“水泥加钢筋,侄儿来搞定。”赵瑔咔咔逐节按响手指。好歹当年也算高材生,做不出高标号水泥情有可原,触类旁通做点普通水泥那是老汉擤鼻涕——手拿把掐。

“水泥?嗯咳,水泥。”赵大官人一身肥膘不耐久立,想了想毅然拍板,“也罢,便依瑔儿之言,这酒坊用水泥,二弟意下如何?”

“愚弟以兄长马首是瞻。”赵二爷一颗心不安地悬空着,既然赵家老大发话了那自然好,如果水泥那玩意果有神效最好,反之也怪不到他头上。赵瑔酿酒已用事实证明了这小侄儿有一手,那么为今之计只有姑妄听之,希望侄儿继续靠谱一回。

“东翁,在下不才,既适逢其会在下愿共襄盛举,为酒坊之事略尽绵薄之力。”旁观多时的柴高荣自告奋勇要求参与。秀才哥在赵府这段时间愈加迷惑于赵瑔的看不透,《贺新郎?读史》以及玉庭琼浆的震撼余波未尽,他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想亲眼看看酒坊在赵瑔手中会怎么诞生。水泥?石头建房说得过去,石头烧成灰建房……鲁班复生只怕也不敢吹恁大牛皮。

“兄长,你看……?”对西席先生毛遂自荐,赵二爷有些为难,认真教你的书便是,掺乎酒坊的事想兼职拿双薪么?

赵瑔嘿嘿笑,“先生对玉庭瑔浆的兴趣如此深厚?”

“在下既身在贵庄亦应尽一份薄力,分文不取亦无妨。”柴高荣分辩说,只是表情确凿无疑在看诈骗犯。

“哦,重在参与。”赵瑔伸大拇指给老师点了个赞。

赵大官人欢笑如驴子高亢长叫,秀才先生都这么看好酒坊前景,这岂不是对儿子能力最好的肯定。“好极,便委先生襄理瑔儿诸事勾当罢。”一句话给柴老师安了个高级助理头衔。

柴高荣含笑拱了拱手得偿所愿,投眸赵瑔时像军统特务在街头发现了**分子。

当晚,赵府热闹非凡,为庆祝酒坊明日破土动工,赵大官人邀请酒坊未来高管们参加酒会。酒坊的名字已定,日升隆,寓意如日东升生意兴隆,这个寄与美好意愿的吉号出自柴高荣创意。大宋日升隆酒业有限公司当晚就算挂牌了,总经理非赵大官人莫属,赵二爷做了cEo,即酒坊主事,账房这个管钱的差事不可能聘外姓人,赵林当之无愧荣膺财务总监一职,赵瑔的头衔最多,技术总监、科研中心主任、战略规划、营销创意主管,当然这些头衔都是宅男自封的。柴高荣与赵琛分别作为高级助理出席酒会,他俩的身份搁现代类似打黑工,有工作但没工资,而且五险一金公司概不负责。赵大官人即兴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为与会者描绘出一幅未来灿烂的画卷,概括起来不外赵氏一族繁荣昌盛丰衣足食六畜兴旺。一把手讲话赢得一片附合,唯有赵小官人暗地里猛撇嘴,老赵话里话外仍不脱村干部的本位习气,眼里只有赵家庄这一亩三分地。

连绵的青山无言吟唱着白云苍狗的岁月变迁。今天,亘古的幽静被一连串惊雷打破,一声声巨响在群山间迭荡,黑烟升上天际,鸟兽们惶鸣着成群结队遁向深山。

“十一、十二……,”赵瑔蹲在山石后认真数着爆炸声,开山采石设水泥厂今天迈出第一步。赵瑔为遮阳戴了一顶手工太阳帽,只是仙草根据他画的图缝制的太阳帽怎么看也更像日本鬼子戴的战斗帽,好歹土黄色帽子上缝了颗红布五角星而不是皇军的黄色五角星。

三元蹲在赵瑔身边,神情专注地凝视脚前的木箱,痴迷爱恋犹如深情凝望青梅竹马的初恋。

木箱里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竹管,每根截了毛竹最粗的部份,长约尺半,两端以蜡封口。木箱外有红笔大书,“危险品!轻拿轻放,远离火源!”

在赵瑔主仆身后呈半圆形蹲了一堆人,一个个神态像是被绑匪暴徒捉来的人质,其中铁匠李钢赫然在内。

“好了,都起身吧,没有哑炮。”赵瑔松了口气率先站起来。他带来的是赵府招聘雇工的一部分,准确的说这些人都是赵瑔自己招的人手。大宋匠作行分不同行会,比如李刚属铁匠行会,有李钢引介,赵瑔顺藤摸瓜把另外几名铁匠乃至金银首饰匠、砖瓦匠、木匠、石匠、蔑匠一网打尽,话说这些人都是经过官府认证的手艺人,个个有一身过人长技,都是真正的人才。

人才们胆战心惊跟着主顾往前走,可谓步步股颤入目惊心。山体犹如被神魔之手强行撕裂,奇形怪状的断层比比皆是,碎石烈砾遍地,呛人口鼻的气味经久不散。山岩尚且如此,凡胎俗子血肉之躯又如之奈何?难道这五十贯月酬需搏命来换?

“小官人,再放几个雷噻?”三元扛着木箱面色狂热。“炸,炸炸炸,把这山炸平喽。”

“别跟猴子似的蹦来蹦去,小心把你自己崩天上去。”赵瑔骂了小厮一句,回身招手唤人,“老实哥,跟我来,再上去打二十个眼。”

“是,公子。”老实哥叫王实,是个心灵手巧的石匠,秉性憨厚如岩石,雕的石狮栩栩如生。在山岩上凿几个洞眼于他而言大材小用,带了几个匠人按赵瑔指点的位置攀爬上去开始凿泡眼。

赵瑔斜瞟三元一眼,“你这家伙,居然好这一口,放后世……一准专政了你小子。很好玩么?”

“嗯嗯嗯。”小厮鸡啄米样兴奋地点头。

“那好,下一波你来放炮。”赵瑔是一个乐于与人分享的人。既然三元有这种特殊爱好,那么满足自己的小厮小小发泄破坏又怎么样,反正大宋没哪个部门管这事。

“多谢小官人。”三元顿时嗨起来了,舔着门牙轻抚竹管如爱抚美人胴体。八字眉拧成一高一低,左眉刻着邪恶,右眉写着猥亵。

赵瑔带人才们开山的时候,赵家庄也轰轰烈烈拉开了酒坊建设的大幕。

一条夯平的泥土大道沿赵家庄西土墙向外延伸与官道相接,这条散发着土壤与青草气息的新鲜直道终于赵家庄后,赵瑔亲笔所画的规划图横空高挂,每一笔勾画都被以朱漆小心描绘,这样一来日晒雨淋也无妨。

赵琛的袍角掖在腰间,忙东忙西脚不沾地,一帮壮劳力如同繁忙的蚁群,搬石伐木先行清理场地。按赵瑔的设计,将建一座地下一层地上两层的钢筋混凝土大厦,地下一层做为酒窖,意味着开掘土方量惊人。

赵二爷负手而立气息粗重,心绪高亢如指挥千军万马鏖战逐鹿的统帅。柴高荣陪在一旁,放眼壮观的宏大场面大发感慨,“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在下此刻仍如坠梦中不敢置信。”

顽劣学生背诵《千字文》尚且不熟,怎么可能写出《贺新朗?读史》怎么可能让父叔豪赌家业陪着疯一把?秀才哥感觉自从来了赵家庄之后就一脚迈进了万花筒,天旋地转找不着北了。

赵二爷以为西席先生变相恭维,矜持地腆肚含笑。作为三大股东之一又任了酒坊管事,可以预期将来风光无限,而且可以肯定拥有无尽家财,赵二爷很想放声大笑三声,人生快意不过如此。蓦地一张清秀的脸庞在眼前晃了晃,两道斜飞的长眉挑动无边风云。

“这小鬼,将来做仙做妖殊为可知。”赵二爷的心像坐过山车从云端俯冲下来。

柴高荣侧憋过一眼,想了想说,“无论如何,玉庭琼浆确可称当世第一佳酿,员外以为如何?”

“是了。”赵二爷以拳击掌精神大振。一语惊醒梦中人,哪怕赵瑔再胡闹大可置之不理,玉庭琼浆做不了假,只要酒坊顺利竣工投产,赚它个盘满钵满不成问题,头疼的事自有人管,谁家孩子谁负责善后天公地道。

“放眼我大宋玉庭琼浆无出其右,而这里,“赵二爷脸上又现了笑意,重重跺了一脚说,“便是异日千万人瞩目之所,哈哈。”

老管家赵升脚步稳健从远处过来,身后跟了几名赵府仆役。“二爷,一切尚顺吧?”赵升笑得脸上像开了朵花。仆役们从竹篮里取出茶壶茶盏,树荫下支了桌凳,供赵二爷监工时歇脚。赵升办事老到,另让人备了水桶以便雇工们随时饮用。

“赵管家,你且来看。”赵二爷拉着老管家向前两步,手掌划过空中,“一派鼎盛气象,哈哈,此乃赵家庄前所未有之盛况。遥想当年,祖辈南迁至此,历经万千磨难,而今赵氏开枝散叶,中兴有望,赵某忝为赵氏不肖子孙心潮难平呢。”

“好好,今生目睹我赵氏兴盛,老汉余愿足矣。”赵升笑眯眯点头。欣赏一通乱糟糟的热闹场面后老管家突然冒出一句,“唔,县尊大人来了。”

“哪个?县尊大人?”赵二爷的声线骤然飙高。集一县军政税收司法大权于一身的县令放在大宋朝堂屁都不响,但对治下小民百姓来说,县令就是掌控生杀大权的大人物。

华夏县制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时期,秦始皇时作为定制全面推行。全国设三十六郡,郡下辖若干县,县分大小,万户以上的县长官称县令,不满万户的县长官称县长。

铅山县令可是正儿八经的七品官,作为铅山十多万百姓的父母官莅临赵家庄乃是天大的事了。

“你可知县尊大人来所为何事?”赵二爷的嗓子干涩。

“老汉哪里知晓。不过呢,大官人陪他一同进的庄,二人有说有笑地。”老管家四面瞅瞅,侧过身放低了声音,“听着似是来讨要玉庭琼浆。”言罢傲然仰首。

赵二爷长长的哦了一声,与柴高荣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两人一脸不加掩饰的与有荣焉,一县之长降尊纡贵亲自登门,玉庭琼浆的前景令人鼓舞啊。

“县尊大人或许过来临视,大官人嘱老汉与二爷分说,这里莫出乱子。”老管家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咱们赵家庄世代良善,从无作奸犯科之辈,乱子之说从何谈起。”

“啥?临视?我我我得更衣。”赵二爷紧张地抻抻衣襟,满心忐忑仿佛要去迎娶新娘拜堂的新郎官。

县尊大人来赵家庄说明与赵大官人关系匪浅,二来确实被玉庭琼浆勾动酒兴,厚着脸皮上门要美酒。赵大官人和赵二爷幸福地烦恼着。

而赵瑔现在面临的麻烦令他恼火。水泥厂还没见影子就被人叫停了,阻挠者既不是穿制服的公人也不是戴袖章的“临时工”,更不是威风八面的城管。

一排蓝袍道士个个眼冒火星,簇拥着一位紫袍老道。这些道人仿佛从山林里突然冒出来的土地神,眨眼功夫显身后组成人墙挡住施工现场。

“尔等主事者出来说话!”

“我靠!你们黑社会啊?修道修出火气来了?”赵瑔一头北京雾霾,“干嘛呢这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别耽误少爷我的大事。”

“贫道问你,山野何辜,为何尔等在此大肆毁坏?”一名蓝袍道人质问说。

“关你鸟事!这山是你家的?”赵瑔回瞪一眼。心想你敢说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那就证明来头顶天了,哥们二话不说打道回府。

为首的紫袍老道是道人当中唯一一个神态轻松的,双眼似睁非睁像要睡未睡,“无量天尊,吾等乃紫气观修真之人,老道灵虚子,小后生,你们是何人呢?”

赵瑔的脾气与毛驴相仿,人家客气他也不好耍横,“老人家你好,小子是赵家庄人,赵家庄各位知道吧?往西南五里地就是赵家庄了,有没有人去化过缘?”

“呵呵,化缘索斋饭乃佛门比丘,咱们道门缘法与释家不同,不过嘛,赵家庄与老道亦有缘法呀。”紫袍老道眯着老眼端详赵瑔片刻,眼底突然亮过一道精光,“后生,赵子淳是你何人?”

我去!赵瑔心想这老头子认识老赵?赵倓弘赵大官人字子淳。

“小子赵瑔,家父赵讳倓弘。”

“这便是了,你相貌不似乃父,随你娘亲。”紫袍老道捻着雪白的长须,神态像陷入回忆。“你今年应是十八岁,嗯,十七年前,老道主持紫气观不久便遇你父母进观求仙诞子。老道观你母亲竟身显六蕴霞光,不由用心卜卦,呀,不得了,此妇人身孕麒麟精气,含三阳霹雳之火。”

“无量天尊,老道修成神通相人良多,唯见此妇身具异相。噫,异数耶?天意耶?”灵虚老道盯紧赵瑔,像黄鼠狼蹲在鸡棚前双目有神口水长流。

赵瑔目瞪口呆。他身后连同三元在内,匠人们俱都以崇拜的姿态恭聆老仙长仙音,但受过高等教育且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坚定的宅男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老神棍当年骗了老赵夫妇多少香火钱?

“天意呀天意呀。”灵虚老道宛如复读机不断重复,吸溜着口水眼睛一眨不眨,一干徒子徒孙毕恭毕敬在老道身后排立。

踮起脚打量一圈,没见蓝袍道士手里有“铁口直断”、“布衣神相”之类的招牌幡布。赵瑔抄着手冷笑,看来老道给人算命大概是业余爱好,连必备的职业道具都没有。

“那啥,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说个数,多少钱你们走人?强迫交易小心政府把你当黑恶分子抓去。”

紫气观与灵宝天尊道场同属一门,紫气观相当于道场的分支机构,灵虚老道按资历算在山门正式的道号应称为灵虚真人。“真人”表示道行很深已得了道统。然而备受俗世推崇敬佩的“灵虚真人”这个名号对宅男来讲陌生的就是路人甲路人乙,所以三元在赵瑔身后一个劲咳嗽提示毫无作用。在赵瑔看来这个白眉白须的瘦老道装神弄鬼不咋地。

灵虚真人深吸一口气,一手作剑指抵住心口,默诵“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右手探空高举,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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