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亿.”牟贤敏斟酌着，最后微微点头：“我答应了。”
你还真能直接点头啊？
林巍有些意外，而牟贤敏却噗嗤一笑，靠在椅子上，翘着腿，优哉游哉：“小看汉城了吧？”
“不过，这的确是一笔大数字，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种传统行业来说我们很少会一口气投资这么多，为了拿出这笔钱，可能也要处理一些资产才行。”
牟贤敏叹了口气：“毕竟是媒体行业，影响力很大，但赚的未必有你们那些集团多。”
“算是我的嫁妆了，之后可别怪姐姐没钱包养你。”
牟贤敏调笑着，而林巍却郑重道：“我会让这笔钱，成为这世上最有价值的彩礼”
“好好好。”牟贤敏不以为意，反倒劝诫道：“你的基本盘在实业上，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金门集团一个开发项目的营收就在千亿级别，即便是金门娱乐这种产业每年也有百亿以上的利润空间.
你有人手，我有人脉，完全没必要这么急着在新兴产业赌上一切.”
“我不能让贤敏姐嫁到一个比陈星俊更差的人身边.”林巍却只是看着她，声音温和坚定：“如果是做实体行业，以金门的体量，即便是我做到了石会长的位置上.也远不如顺洋这样的庞然大物。
他们就是现在立刻解体，产业都得按兆计算呢”
林巍叹了口气，随后却笑道：“我现在的梦想之一，就是能带着你，光明正大的站在陈星俊的面前耀武扬威——让他看看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但还要让他无可奈何，输的心服口服。”
牟贤敏抿嘴浅笑着，咬着香槟杯的边：“嗯”
她觉得林巍很难在如今这个时代，复刻上个世纪那种颇具偶然性的成功，可见他野心勃勃，信心满满，总也好过他意志消沉，得过且过。
女人总是喜欢有野心，有目标的男人的，甚至很愿意为此付出。
她脱离了谈判的状态，反倒意识到了母亲提醒的重要性，在商言商这不是错误的事，和林巍交往要思考双方利益也不是错误的事，但她不应该在林巍需要帮助的时候，完全从利益考虑整件事情。
有时，适当的让步和在短暂利益上的亏损，才是收获更大的投资方式。
无论伟的生意成功与否，他口中的NW公司能否像他说的那般成功，可几百亿，牟贤敏亏得起，而林巍失败，这几百亿也会成为牟贤敏在未来的关系中占据主动的筹码之一。
夫妻生活和恋爱不同，尤其是到了两人这一步，如何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找到两个人都能接受的相处生活方式，才是至关重要的。
婚姻即是战争，有的人还没开战就举了白旗，但对于牟贤敏和林巍来说，却不是这样。
牟贤敏占据家庭背景的优势，可毕竟婚姻走到后面是两个人的事儿，林巍处于劣势，可他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主。
两人看着彼此的神情，微微一笑，竟心有灵犀的感受到了对方和自己想法相同，暧昧的氛围随着略显草率的谈判结束而升起，安雅英留下的香槟助长了这份氛围。
不再讨论公事，两人就在餐桌上再次聊起了彼此，牟贤敏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倾听他的过去，试图从他的成长环境里找到他最真实的模样。
两人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左右，林巍才放下酒杯告辞。
身边儿的人都被他安排去处理刘律师女儿被绑架的事，只能辛苦牟家的司机送他离开。
原本林巍还打算等牟英雄回来打声招呼再走，可惜对方不知在忙什么，这个时间也没有回家。
牟贤敏让他先去车上坐着，自己去找司机让他送林巍回家。
司机和保姆在别墅里有专门的保姆房，虽然不大，但一个人睡觉却也足够。
司机被十点钟叫起来送人也没有怨言，他在牟家工作了三十多年，如今五十多岁，身体却还健硕，工作时间比牟贤敏的岁数还大，几乎算得上是牟贤敏半个长辈。
“等一下。”
牟贤敏忽然叫住了司机。
司机停下脚步，牟贤敏沉默片刻，道：“今天姓河的贱人来我公司闹事。”
“什么？小姐，您没事吧？”司机看起来十分关切，眉头拧紧，露出一股冷气
“你说，她凭什么有胆子来找我的麻烦？”
牟贤敏脸色微冷，一只手把弄着发尾，指尖挑着长发转圈，不等司机回答，便自顾自道：“我觉得是她今天敢疯到上门对我动手，明天就敢故技重施。
叔叔你觉得呢？”
司机沉默着，半晌道：“还是和夫人和会长商量一下再做吧。”
“.”牟贤敏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司机被她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会和夫人沟通的。”
牟贤敏这才点点头：“别告诉林巍，也别让她再找林巍去做。”
牟贤敏语气有些冰冷的说完，就不再说什么，而是径直转身离开，走到客厅一侧，打开窗户对着屋外坐在副驾驶抽烟的林巍摆摆手：“回去早点休息，等你不忙了我们再见，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外面冷，关窗户回去吧。”林巍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司机不知思考着什么，直到走到车边，开车门，看着副驾驶的林巍，才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您住在哪？”
林巍将自己的地址告诉他，司机发动汽车。
路上，两人难免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林巍竟有些意外。
“您以前也是混道上的？”
“嗯，年轻的时候.我十七八岁那年，一次意外，算是帮安夫人解了围，她给我一张名片，告诉我如果想换个正经工作就联系她
结果接到名片没多久，我就差点被砍死，去医院，却连手术费都凑不出，朋友急病乱投医，误打误撞给夫人打了个电话于是才有了我的今天。”
司机说着，看了看林巍，颇为感慨：“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林社长，说实话，我挺佩服你。
不是从这条道上走出来的，根本不知道我们每天面临的是什么.
在那之后，我就跟着汉城日报一路走，嘿，你可能不知道，往前二十年的首尔有多混乱，那时候即便是报社也.”
林巍安静的听着对方讲述自己的峥嵘岁月，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不少信息。
这司机以前恐怕是牟家的黑手套——只是在差不多七八年前，就像今年的林巍所遭遇的那样，遭遇了一场波及了整个韩半岛的打击犯罪的浪潮。
那时的牟家壮士断腕，直接和这些东西做了切割，算是牺牲了部分势力才有了今天依旧的辉煌，也保住了这个一直跟着牟家的老下手，转而用作司机。
如今司机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一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老婆，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外留学。
林巍不想评价这种婚姻到底还有没有意义，可看司机的表情，分明很幸福，便不做评论，只是附和祝福。
当车子开到林巍楼下，司机打开车门，林巍拿出钱包，不顾他的推阻将钱递了过去：“我知道您可能不需要这些，但大晚上的，从这打车回去还要一会，就算您不要车费，顺便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喝的也好。”
司机被推着收下，看着林巍即将走进电梯，却突然开口：“林社长。”
“嗯？”林巍停下脚步。
“牟小姐真的很喜欢您，希望您能意识到这一点.”司机说着。
林巍一愣，随后点点头：“谢谢，我知道，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机微微鞠躬，保持不动，等到林巍电梯门关上，才迈开脚步回去。
到了家，他罕见的没有呆在房间里，而是等到了牟英雄回来。
他疲惫的在自己的秘书的搀扶下回到家里，看见了在客厅等候多时的司机，摆摆手，让秘书回去，自己则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牟小姐今天”
司机大概将他知道的事说了一遍，牟英雄眉头微皱，点了点头，而后，竟直接道：“贤敏让你等我，还是雅英让你等我？”
“.是小姐之前和我聊天的时候，说有些担心这件事最后又落到林巍手上”
司机话未说完，牟英雄便闭着眼呵了一声，手一挥，司机便不再多说。
牟英雄安静了一会，却还是忍不住抱怨：“我们帮这小子也不是一次两次，贤敏倒是胳膊肘拐的够快.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向外拐了，真等她嫁给林巍，不得让这小子当汉城的社长才行”
“小姐只是有些担心这会影响他们的感情，没有您说的意思.”司机说着。
而牟英雄却叹息一声，笑了起来：“我也就抱怨抱怨.算了，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想想.”
牟英雄捂着脸缓酒劲，楼上的安雅英在楼梯边探出头来：“今天喝了多少啊，这都上不来了？”
“不是.你跟她讲讲，她宝贝闺女的意见。”
牟英雄摇晃着起身，颇有些光棍道：“这事儿就交给她妈处理了，我喝多了，得睡了。”
安雅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先把他扶着上了楼，而后下来，听司机又讲了一遍。
“嘿这是心里对我有怨气呢？”
她眉头一挑，对司机说了一声知晓了，不等她说下句，司机便主动开口道：“不行的话，由我来吧，夫人。”
安雅英眉头微皱，看着他，半晌，没回应，而是道：“明天再说吧，今天你先去休息。”
司机点点头，转身回去。
安雅英蹭蹭蹭的走上了楼，重重敲了敲牟贤敏的房门。
牟贤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睡了。”
“我知道你没睡，开门！”
安雅英双手叉腰，牟贤敏只能磨磨唧唧的开了门：“妈，干嘛。”
“你是嫌弃妈之前让他干脏活，委屈他了？”
安雅英似笑非笑。
“今非昔比，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我不会因为过去的事儿埋怨谁请他出手，还是我亲口和他说的呢。”
牟贤敏顿了顿，表情却冷了下来：“只是这次搞不好牵扯的人更多，没必要让他在这个时候替我们冒风险。”
“呦，说得好像我们现在很安全一样.”安雅英呵了一声，靠在门边：“你怎么好意思让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儿来找我主动请缨？”
牟贤敏只是看着安雅英，半晌，轻轻出声道：“那也总好过让我男人冒风险，不是吗？
他现在手头到处都是事儿，金门内的尚且还忙不完，今天还有朋友的女儿遭遇了绑架.”
“.你真是.”安雅英叹了口气：“你男人，你男人是你男人吗？之前你不是找人调查过了吗，怎么着，人际关系如何？”
“只有一个长期对象.挺好的。”
牟贤敏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现在还同居呢，挺好的？”安雅英似笑非笑：“也是，总比陈星俊一个礼拜换一个要好得多。”
“那怎么办，我现在要是能和他结婚不就没这事儿了？不是你们非得架着他，也架着我.”
“哦，之前不是你默许的，和我一样觉得等林巍情况稳定了再说，现在就成了我逼你发现自己真喜欢上人家，不可自拔了，就直说呗，又不丢人。”
安雅英的话让牟贤敏绷不住笑了一声，双手抱在身前，大大方方道：“是，我是有点陷进去了，原本我以为看见那个叫崔敏舒的女人的照片会让我气得要死可后来我才发觉，我只有心烦和着急。
心烦的是自己不争气，着急的是一想到有个女人天天和他睡在一起，我就嫉妒的想要发狂.”
牟贤敏长舒一口气，表情冷了下来：“你说，我该怎么做？我本来都说了不调查最好，免得我心烦，女人要学会装傻的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
可你非要明里暗里暗示我，挑拨我去查.现在好了，晚上睡觉我都要踢被子了，那是我看上的男人.”
安雅英淡淡道：“不像你啊，我那心高气傲的女儿去哪了？怎么现在连这种事儿都能忍了？
最开始听说相亲陈星俊，你只是一查他女朋友多就不乐意，现在林巍几乎公然脚踏两条船你都能忍，等结婚以后，你怎么办？”
“我爸每天喝酒回来一身香水味，你不也和他恩爱的很吗？”牟贤敏也来了气。
“他应酬这是难免的，想成为局内人，人家干嘛你就得干嘛。”
安雅英表情一冷，也被牟贤敏戳了痛点。
“他本来就是冲着汉城日报才靠近我的，再说了，那女人跟他这么久，他要是因为遇见了我，立马就把人家踹了，我反倒觉得他冷血”
牟贤敏说完，安雅英嗤笑一声：“哦，他这还算重感情了。”
“.妈，你不会就是为了和我吵一架才敲门吧？”牟贤敏沉着脸。
“我是想告诉你，投资可以做感情投资，但整体做事的大方向不能因为感情而动摇.你今天能为了他牺牲司机的利益，前几天也为了他牺牲了集团的利益，再往后呢？
你就这样一直看他有事儿就替他冲锋陷阵？”
安雅英眉头紧锁着。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老老实实坐着，等他过五关斩六将，再来明媒正娶我？”
牟贤敏反问。
安雅英依旧皱着眉：“我是让你别陷得太深！至于吗？一个小混混出身的家伙。”
“.”牟贤敏不说话，但看表情是真生气了，一言不发的直勾勾的看着安雅英，安雅英也不说话，双手抱在身前，直勾勾的看着牟贤敏，母女二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算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安雅英率先开口。
“我只问你.你和我爸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爸是什么人物？他值得你付出那么多，散尽家财帮他把报社支起来？
当初日子最苦的时候，你还得亲自当首席记者帮他搞素材，酒会上他喝不动，还得你替他可劲的喝你当初图什么？”
“我知道他肯定能成.”安雅英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牟贤敏表情淡漠的点头：“我现在就是这么觉得就是把汉城日报都掏空了给他，我也觉得他会带给我更多。
你当初赌了你家里人继承给你的家业和未来，我怎么就不能赌我的？从放弃陈星俊开始，就说明我们都在一定程度上认可林巍的能力.
可最后结婚的时候，日子过得好不好还要看到底有没有感情。
我现在给了他那么多帮助，他还不愿意丢下那个姓崔的，不就能说明这个问题吗？
你说，爸和你那么多年，虽然经常带着香水味儿回来，可不管家里家外，他可从没让任何人觉得你这个太太不管用，也不底下的人对你有半点不尊重，也从不让你头疼那些女人的事儿，对你也和小时候一样好，从未变过.
是因为你现在还能给他拿多少钱，带来多少人脉？还是因为你当初散尽家财的帮他，积累的这份感情？”
牟贤敏的话让安雅英哑口无言。
半晌，她长叹一声。
“你长大了。”
牟贤敏垂下眼帘，半晌，轻声道：“不管这半年会发生什么，半年之后，我要和他结婚。”
“.你这是逼着你妈陪你一起下注？”
安雅英眯着眼。
牟贤敏一摊手，微微一笑：“反正我是决定梭哈了，输到底，也大不了就是陪他重头再来，他敢对我背信弃义，我就每天开着小车跟着他——吓也吓死他。”
“.你的确比我还吓人。”
安雅英啧了一声，站直了身体，哎了一声：“知道了，去睡觉吧。”
“谢谢妈，爱你。”牟贤敏这才笑着就要关门。
“等会，从今天开始，每个礼拜叫他来家里吃一次饭卢议员的聚会上，把他也带上吧。”
安雅英顿了顿，而后面露几分和牟贤敏相似的狠色：“要捧他，那就得捧到位.既然决定了就是他，那金门的，就该是我们的。”
牟贤敏闻言，缓缓露出浅笑。
目的达成。
于是，她伸了个懒腰：“晚安妈咪，记得叫叔叔处理那个小贱人。”
“姓崔的？”安雅英打趣着，牟贤敏却瞪她一眼：“河！”
安雅英撇撇嘴：“你还真是爱屋及乌.”
回答她的只有稍稍用力关上的房门。
安雅英没有回屋，而是下到客厅，点了根烟。
望着窗外，半晌，长叹一声。
有些事，女儿可以忍，但当妈的总该想办法替她解决一些问题才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