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那袭黑袍抬起了双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问了两个字：“是么？”
古拉斯的脸上挂着冷笑，盯着林孤道：“我用他的命威胁你，能不能让你揭下那个碍眼的面具？”
林孤目光微沉，看着黑袍古拉斯从身后拎出了一个人，随即，双眸猛然一缩。
“呵，认出来了，这小子滑溜得很，原本差一点，你就成功了！”古拉斯将手中的人丢在了地上，林孤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成功之意，只是影子成功了吗？
林孤看着那张布满血污的脸，放在墙垛上的手掌因为心绪牵引，不自觉的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影子是行走于黑暗中的刺杀者，城墙上的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即使突围之时也未曾露面，但是许多人都已经想到了，躺在地上的少年就是他们以为已经突围成功的求援者。
如今少年失手被擒，那求援讯息是否传出去了。
卫峰看着林孤，握紧拳头道：“怎么办？”
卫峰问的自然不是古拉斯逼着林孤揭面该怎么办，他问的是求援点讯息没有传出去该怎么办。
凰鸣看了一眼影子，没有说话，只是握剑的手轻颤了一下。
林孤的目光从影子的脸上滑过，他发现影子也正看着他，还冲他笑了笑。
林孤面色微动，转而望向古拉斯道：“我的确没有算到，这漫天的乌鸦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从古拉斯现身人间以来，他所过之处，乌鸦乱飞聒噪已成了标配，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暗修罗一族的法门，包括林孤在内。 因为圣典中的确记载了一位万年前死在人间，而且喜欢化身乌鸦的暗修罗一族的强者。
这群乌鸦中也的确有一部分是古拉斯的元气所化，两者混在一起，让人难以察觉。
黑色的柱子不像镰刀，远远望着更像一柄呆板的黑剑，悬在古拉斯的头顶上，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来。
古拉斯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他感觉到了那根黑柱细微的移动，脸上笑意不减：“这个赝品最多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能杀我？还是能救他？或者你只是想赌一赌？”
林孤看着古拉斯，沉默不语，他挪动黑柱是因为他看出了古拉斯对黑柱的忌惮，但是他不确定这种忌惮是因为黑柱还是铸造黑柱的人。
这场战争陷入了诡异的平静，除了那些阴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孤身上。
对众生来说，好奇这种东西是不分敌人或战友的，古拉斯因为好奇，所以想用影子的性命逼林孤揭面，卫峰等人因为好奇，不能明言，所以只能放在心中，希望林孤答应，这无关对错，是众生的本性。
林孤沉默了很长时间，强大的神念极速运转，对未来进行了无数次推演，结果是，他就算拼尽全力，胜率依然不到一成。
佛相后的林孤剑眉微蹙，抬起头，望着西沉的日轮，淡淡道：“赠我青铜佛相的前辈本意是让我忘却身份，洗心修行，结果全被你搅和了，不就是想看我的脸么，难道你真以为我没脸见人么？”
林孤的左手离开墙垛，伸向了青铜佛相，众人的目光随着他手移动的轨迹，落在了他的脸上。
城中有琴音传来，季荣荣没有离去，不知何时上了一座小楼，楼中之人早已离开，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十指轻动，琴音袅袅而来。
长空破月匣中剑，倚天八荒千古封 ，几尺银河隔岸参，几年家国吞兴亡，列阵挽戈铁甲夜，凌驾九千仞为王……
“季姑娘唱的这是什么曲子，听着很爷们儿，却透着悲凉之意。”钟大山一边活动着这双拳，一边问道。
众人听着琴音，心生同感，真正的琴道高手能以琴音在人心底成像，城楼上众人此刻心中之像各不相同，但他们都看见了一位金甲武将，孤身入阵的画面。
郡守黄旭轻捋腭下的胡须，道：“上古有名将，在当时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美男子，因为貌美音柔，每次出战，皆戴鬼脸面具，以震慑敌军。”
“黄大人说的可是上古名将兰陵王，此曲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兰陵王入阵曲！”朱子健道：“不过为什么是兰陵王入阵曲？”
“有什么不对么？”神少白问道。
回答神少白的不是朱子健，而是从书院匆匆赶回的顾摘星。
“季姑娘这首曲是为佛公子所唱！”
朱子健轻轻摇了摇头，不解道：“佛公子虽然也带面具，但季姑娘将佛公子比作兰陵王，难道佛公子也是王侯么？”
众人闻言心头微动，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林孤的手，竟是要阻止他揭下面具。
众人有些狐疑的看着那位与佛公子同样神秘的女子，不明白她为何要阻止林孤揭面。
林孤没有去看凰鸣，而是嘴角微动，有些无奈。
“公子可记得我们的赌约？”凰鸣问道。
林孤并未试图挣脱凰鸣的手，而是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难道凰鸣姑娘知道我是谁了？”
凰鸣顿了顿，转头看着林孤的侧脸，轻声问道：“你的剑是不是落在天都了？”
林孤闻言，右手突然不自觉一颤，苍穹之上的黑柱跟着晃了晃，古拉斯抬头看了看天，面露狐疑之色，不知道城楼上唱的哪出戏。
“你是谁？”林孤颤声道。
“你觉得我是谁？”凰鸣紧了紧抓着林孤左手得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