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遇川用那种有条不紊的嗓音淡淡陈述，语气听来似乎真的没有半分意外，也没有半分怒气，“我在赌。”
江霁月不明所以，迟疑了一瞬，问道：“……赌什么？”
“赌你会信我。”他说。
信他。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做到又谈何容易。
殊不知多少结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夫妻之间，也谈不了“信任”二字。
还好，她虽然一开始愤怒，但仔细想想，心意便回转过来了。
他解释，她便信。
而且那几张照片，在她这个“外行人”看来都觉得是借位拍摄。
抓拍的照片亲密归亲密，但江霁月莫名地就能肯定，裴遇川根本就没有挨那个女人一下。
真不知道沈京墨以及那些众网友们到底是怎么得出裴遇川“出轨”的结论来的。
他们应该就只是热衷吃瓜，并不真正关心事情的真相吧。
江霁月眼睫微微颤了下，低声询问道：“我可以这么理解吗，你是故意想试探我，所以才弄了这一出？”
“试探你什么？”
“比如，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情绪波动，郁闷、生气，或者吃醋。”
裴遇川低沉清冽的嗓音自电话那端传来，“不可以，因为这不是我的本意。”
江霁月对于他的礼貌回复有点儿意外。
这个男人，真的好直白。
有什么误会都会跟她解释清楚，这安全感倒是给的足足的。
江霁月微微撇了撇唇，“那照片上的这位周小姐会不会就是想拿这些照片来要挟你……攫取资源，或者是她还有别的目的？”
如果她不图裴遇川手里的项目或者资源，那就是图他这个人了。
江霁月思考了会儿，还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后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裴太太真聪明，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江霁月蹙起眉，“那你还这么——不想想解决办法吗？”
怎么说，这个男人现在表现的未免也太过轻松了点儿吧。
站在不远处的沈京墨早就已经竖起了自己的两只耳朵，然而却还是听不清江霁月到底在跟她那个姓裴的老公说些什么。
裴遇川的声音他根本就听不到一丝一毫，江霁月的声音，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点。
什么“目的”、“解决办法”什么的。
他突然就好难过，吃瓜都不能吃个全乎的。
明明已经熟透的瓜就在眼前，但他却直接被“瓜主人”给赶出了瓜圈。
这种感觉，谁懂啊？
沈京墨欲哭无泪。
他斜倚在小窗户前，留心着江霁月的表情。
声音听不见多少，但这表情，他还是能看到的。
沈京墨不近视，眼神儿平时也挺好使的。
裴遇川淡淡沉沉开口：“这件事我已经交给靳言去处理了。”
江霁月咬了下唇，好奇道：“能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吗？”
裴遇川面不改色，说话时仍旧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出来道歉。”
“你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她主动出来跟你道歉？”江霁月问。
实在不怪她刨根究底，她就是太好奇了。
也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解决的这个问题。
违法乱纪的事情总不能干吧。
一声短促的低笑自他的喉骨处溢出，对面传来他低沉清冽的嗓音，“我手里有那位周小姐出卖身体获取资源的证据。”
这番话，裴遇川讲得直白。
他其实从未想过要将这种事捅出去。
毕竟，这个圈子里，能做到周小姐这个位置的，又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懂，可生而为人，总得有点儿底线不是。
出轨、包养，权、色交易。
这些事，不是黑不提白不提就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的。
不过，听完他的解释后，江霁月仍是心存疑问。
她蹙起眉，“你偷拍她？”
“不是我。”
“那是——”
“是那位周小姐的老公。”
“她还有老公？”
江霁月默默叹了口气。
在裴遇川跟她解释之前，她的确是没想到——
这位周小姐都有伴侣了，竟然还会做这种事。
但想想，现在这个年代，出轨的男男女女当中，又何止一位周小姐呢。
算了，这点不说也罢。
“嗯。她那位出轨对象也有家庭，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
江霁月：“…………”
迟迟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裴遇川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下，问：“怎么了？”
顿了片刻，江霁月才开口：“没事，但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那位周小姐的老公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给你，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不过，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的确是事儿有点多。
但他都已经开口解释了，倒不如解释得完整些。
江霁月担心他会不满，先发制人道：“裴遇川，你不要嫌我刨根究底，也不要嫌我烦，这件事情的经过我想了解透彻。不然的话，我今晚可能就睡不着了。”
“我没有。”他沉声道。
“那你继续解释，为什么。”
裴遇川嗓音淡淡的，“因为他一开始并不想跟周小姐离婚，只是觉得有把柄在手里会对自己比较有利。而他之所以会交给我，大概是信得过我，又觉得我只是个中立者，不至于偏向他们其中的哪一位。”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恐怕已经变了。
江霁月微微抿了下唇，“难道不是因为你有个做检察官的堂哥？”
裴遇川的家庭关系，她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
自从他跟她说要带她回老宅看爷爷奶奶之后，江霁月就默默地从各方面了解了一下裴遇川家庭成员的组成情况。
在家的时候，她问了管家伯伯和林阿姨。
——那几位在裴家工作了多年的老人。
问完之后，她基本上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电话那端的男人无声扯了扯唇角，仿佛并不介意她这种说法，“如果你这么想，那也没问题。”
江霁月：“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从善如流。”江霁月道。
“我当你是在夸我。”
江霁月轻轻“嗯”了一声，“我就是在夸你啊。”
短暂的沉寂后，裴遇川低声问：“现在能睡得着了么？”
“应该……能了吧。”
既然他什么都说清楚了，她再睡不着那不就不礼貌了么。
“应该？”
“那我也不想失眠嘛，但我控制不了啊。”
“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裴遇川压低声音，沉沉说了句。
江霁月一恍神，没听清他刚才在说什么，于是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
“没什么，”他掀了掀唇，面色无澜，只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揉了揉眉心，“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江霁月淡淡地“哦”了一声，“裴先生，你刚才该不会趁我不注意偷偷跟我告白了吧？”
“我跟你说，我手机可录了音的。”她半认真半威胁地道。
裴遇川清了清嗓，幽幽开口：“这样啊，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不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