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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像袁野清的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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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时回来的时候,陈氏和陈麟兄妹俩已经走了。

门口的下人刚送完陈家兄妹俩,就扫见回来的裴行时主仆,忙弓着身上前问好:“国公爷回来了。”

“嗯。”

裴行时淡淡嗯一声。

下马的时候,目光在门前留下的车辙印上微微停顿了下。

詹叙自然也瞧见了。

翻身下马跟在裴行时身后的时候便随口问了一句小厮:“刚谁来过了?”

小厮自是不敢隐瞒,忙答道:“陈侍郎来了,又带着二……”二夫人这个旧日的称呼还没说出来,那人想到如今的情况,忙又改口道,“陈夫人走了。”

“走了?”

詹叙听出这个称呼的含义,不由挑了下眉。

虽然来时路上他就跟国公爷提过这个可能,但也没想到这事解决得竟然这么迅速,他不由看了裴行时一眼,想看看主子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然裴行时并未理会他的目光。

在知晓陈氏已然走了的时候,他也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就又沉默地往前走了。

詹叙连忙跟上。

对于陈氏落得如今这样的结果,詹叙自是觉得大快人心,跟在裴行时身后,他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边走边说:“要我说,她这就是活该!”

“我就没见过比她还歹毒的妇人!”

“从前您每回回来,她倒是表现得好,张口闭口就是我们郁儿,合着就是看我们常年待在外面,没人顾着家里啊。”

“下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怎么,她是怕我们公子抢了世子的风头?”

詹叙说到这就又是一肚子火。

如果三年前那个毒妇没有下药的话,是不是公子三年前就能高中了?那个时候公子才几岁?詹叙记得公子今年也才十六,那三年前……他哎呦一声,突然喜笑颜开夸道:“咱们公子可真是天降神童啊!”

“要是三年前高中,那他可就是我们大燕史上最年轻的进士郎了。”

詹叙巴不得他们父子能和好,自然乐得夸赞起裴郁,也不顾实际情况,即便没有陈氏那碗药,恐怕他也会被刷下来的可能,他嘴巴不停继续夸赞道:“要我说,公子和您不愧是亲父子,您以前可也是文武全才来着,要不是自小就跟着国公爷进了军营,保不准也能去考个探花郎当当。”

他自顾自夸着。

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句话,裴行时忽然停下的脚步。

直到脑门直接撞在他犹如钢铁一般的脊背上,他哎呦一声,吃痛喊出来,捂着脑门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向站在面前的那个高大身影上。

“您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停了?”

詹叙随口抱怨一句之后,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难不成是国公爷被他说动,想跟二公子和好了?想到这个可能,詹叙立刻眉开眼笑,也顾不上脑门还疼着,当即把手从脑门上收了回来,兴致勃勃看着裴行时的背影说道:“要不今晚我去找公子让他回来?算了算了,今晚还是太晚了!”

“等明天我再去徐家找公子。”

他满心期待,仿佛已经看到父子俩和好的模样了。

直到看到裴行时回头一脸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你要是觉得太闲,我就把你安排进徐冲的卫所里去,以后也不用跟着我走了。”

詹叙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是一僵。

知道国公爷这是怪他多管闲事,詹叙一口气憋着下不去也上不来,最后还是在裴行时那双恍如鹰眼一般的眼睛的注视下憋闷着答应一句:“……属下以后不说了。”

说罢。

见前面身影已然转身离开。

他忙要提步跟上,却见前方身影头也不回道:“不必跟来。”

詹叙只得住脚。

看着主子离开的身影,詹叙还是没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倔驴!”

但没有主子的首肯,他也不敢也不能做什么,遥望徐家所在的方向,他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摇了摇头,自行先回房歇息去了。

另一边。

裴行时一路脚步不停往东堂走。

常山正好送完裴有卿,还站在门口注视着青年离开的身影。

看着远处青年孤寂的背影,常山无奈摇了摇头,二夫人无论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都不足惜,可眼睁睁看着从小看着长大的青年变成如今这副沉默少言没有精气神的模样,常山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他摇了摇头。

眼见远处青年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

他正想收回视线回屋照顾老太爷去,就瞧见另一条路上走来的身影。

依着路道两旁的烛火,常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在瞧清来人是谁之后,他立刻快步迎上前去,跟裴行时行礼道:“您回来了。”

裴行时轻嗯一声,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问了一句:“老爷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常山跟在他身旁,边说边叹了口气:“发生这样的事,他自然生了好一通气,刚还让我去拿益气丸了。”

“对了,二夫人已经被二爷休弃,离家了。”

常山说这话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一番身边男人的面貌,不确定国公爷知道这事会怎么做。

毕竟今日二公子的的确确是受了委屈。

不过这么多年,他哪一日没受委屈呢?想到记忆中那个寡言的少年,常山不由又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知道了。”

耳边传来淡漠的一声,听起来语调和从前并无不同。

就好似并不在意这件事的走向和结果。

常山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方面心疼二公子年幼就被二夫人那样对待,受下诸多委屈,一方面又不愿国公爷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和家里起争执……手心手背都是肉。

国公爷要真为二公子出头。

世子作为二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受到牵扯?

到那时,别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怕就连老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心里还不住想着,一时忘了说话。

直到瞧见开着的大门里透出来的那点光亮,方才发现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忙敛了心思,冲裴行时说了句:“您进去吧,我给您沏茶去。”

裴行时微微颔首,也未多言,径直卸了腰间长刀进内屋去了。

裴长川还没睡,靠在床上喝着参茶,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常山回来了,头也不抬道:“走了?”

话落。

忽然察觉脚步声不对,一抬头就看见了裴行时的身影。

看见长子的模样。

裴长川下意识扬起一个笑脸,但想到自己回来这么多日,只跟长子吃过一餐饭,他就不见踪影了,便又敛了唇角的那点笑意,冲着人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我这走前都见不到你信国公的踪影了。”

裴行时把长刀放在桌上,走过来先看了眼老人的面貌,见他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但嘴唇并不露白,眼里的眸光也还算好,便自行搬了一把椅子置于床边问老人:“您要回去了?”

“不然呢?”

裴长川放下手中的茶盏,仍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我在这个家也是成日一个人待着,你们三兄弟,老三向来不亲近我,老二心里怨怪我,你呢?一回来就往香山跑,我在这和在青山寺有什么不同吗?与其在这处理这些烦心事,还不如跑到山上落得一个清净。”

桌上有水果和刀具,这时节黄花梨正甜。

裴行时随手拿了一个黄花梨就拿着小刀慢慢削皮,一个梨刚削好,裴长川的话也刚说完。

裴行时把梨递给老人:“明日我送您回去。”

裴长川听到这话,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他脸色涨红着,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不少,但最后也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就从他手里接过了梨。

咔嚓咔嚓吃了好几口,他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是什么样子,自打长媳没了之后,他的精气神也跟被抽走了似的。

心里叹了口气。

“你这阵子没事就跟我去山上住一段时间。”裴长川跟裴行时说。

裴行时想了下,也没拒绝。

裴长川见他答应,脸色自然变得好看了不少,后续吃梨的动作慢了下来,其实心里也是在想怎么跟裴行时说后面的话。

沉默半天。

裴长川才看着裴行时说道:“今日郁儿受委屈了,明日我让常山再给他下个帖子。他要是不想回这个家,就让他去青山寺,到那时,我们爷三一起好好喝一顿。”

“不用。”

裴行时还是那副模样。

裴长川看他这样就来气,当下沉着脸看着裴行时怒斥道:“你还有完没完?都多大了,一把年纪了,瑶娘去世也有十六年了,你们是亲父子,血脉相连,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就跟那孩子这样了?”

他说到这又缓和了一些语气,语重心长劝说道:“谁也不希望瑶娘出事,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闹也闹了,冷也冷了,也是该跟那个孩子和好了。”

“当初瑶娘会出事,跟那个孩子实在没什么关系。”

“不祥之说……”他微顿,“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当不得真。”

裴长川是真担心他这个长子。

他担心以后等他没了,他没了牵绊,也就无所谓死了还是活着了。

他是想让他能再有个牵绊,无论那个牵绊是谁。

“您觉得二弟如今待您如何?”

冷不丁听到裴行时问了这么一句,裴长川一怔,一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却下意识变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变冷了。

他别开脸,不是很想接这个话:“你提这个做什么?”

“您自小养育二弟长大,都尚且如此,您是为何会觉得我们喝一顿酒,我说几句好听的话,他就会继续当我的孝顺儿子了?”裴行时看着他淡声。

裴长川猛地扭头看向裴行时。

他呼吸急促,语气也忽然变得很重:“你们是亲父子!”

这话不知是在说给裴行时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裴长川此刻的脸色很难看,几乎称得上是目眦欲裂。

常山正好端着茶过来。

在外头听到这一句,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一时都没握稳,他不敢耽搁,连忙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裴长川和裴行时谁也没有说话。

常山不知道这父子俩怎么好端端的也闹起来了,不敢询问,他只能轻声劝起裴行时:“国公爷,老爷身体不好,您小心着些。”

裴行时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常山把茶盏送过来,看着父子俩此刻的神情面貌,他犹豫半天,还是默默先退了出去。

裴行时没喝茶。

而是垂眸替裴长川掖了下身上的被子,而后放缓了一些语气与他说道:“不是故意气您,只是想跟您说,有些事有些感情,不是说挽回就能挽回的。”

“我跟他如今到这一步,谁也不碍着谁,挺好。”

“好什么好?好什么好!”

裴长川瞪着一双眼睛,又气又伤心:“你一天到晚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都怕我走后,你也要跟着我去地底下跟我和你娘碰面了!”

裴长川说到这也不由目露悲伤,眼睛里面也跟着掺了水意。

裴行时听到这话倒是难得笑了下,就跟开玩笑似的跟老人说着:“这都到地底下了,我自然是去找瑶娘,我可不想破坏您跟我娘的二人世界。”

“你这死孩子——”

裴长川没忍住,气得打了下裴行时。

裴行时任他打着,也没动,过了片刻,等老人逐渐消了气,他才握着老人的手温声与他说道:“真担心我跟着您没了,那您就活得长些,再长些,让我舍不得走。”

裴长川被他一句话说得眼里又立刻涌起了泪意。

他一双老眼满是闪烁的泪花,两片嘴唇不住颤动,最后也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裴行时的头,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那个孩子那边——”

裴行时忽然开口,他很少提起裴郁,尤其是在自己家人的面前,可想到今日詹叙说的那些话,他沉默片刻还是跟老人说道:“以后别再去找他了。”

裴长川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裴行时说:“断不断的,有什么区别吗?他在这个家,从来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也没必要为我们做什么。”

“裴行时!”

裴长川听他这样说又有些生气了:“他姓裴!我知他对我们有气,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您早知道他被下药的事了吧?”裴行时看着裴长川说。

裴长川听到这话,脸色蓦地一僵,却也没办法否认。

这事他起初并不知情,是后来子玉来山上说与他听的,知道的时候,他也十分生气,恼火,想训斥陈氏,但子玉当时已然把陈氏送去庄子,惩治了她……他看在子玉的面子上,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要不然。

他也不至于这样不喜欢陈氏。

沉默半天。

裴长川还是点了点头,并未多作解释。

“他回来,我心里有疙瘩,还是没办法好好对他。”

“您呢?”

“您最看重的肯定还是子玉,兄弟俩要闹出什么事,您会帮谁,毋庸置疑。”

“所以把他喊回来做什么?”

“徐冲重情义,看在我跟阿瑶的面子上肯定会好好对他,他在徐家挺好的。”

裴长川张口欲言,但到底此刻没了底气,沉默许久也只是叹了口气:“……到底是寄人篱下。”

“他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寄人篱下?”

裴行时淡淡一句,不等裴长川皱着眉再说些什么,他又道:“他现在有阿瑶的嫁妆,无论以后如何,都不会太差。”

“假如——”

他说到这忽然一顿,过了许久才继续接着话说道:“假如有一天他真的需要帮助,也就请您看在他姓裴的份上帮帮他。”

裴长川有些不高兴,没好气:“他是我的孙子,我自会帮他!”

“不光是我,子玉也会帮他,那孩子心里是觉得亏欠郁儿的。”裴长川说到这又叹了口气。

这话题太沉重。

裴长川到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看着面前形影单只的长子,还是没忍住长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何必非要闹成这样。”

“我跟他父子缘浅,没必要强求。”

裴行时说罢又替裴长川掖了下被子:“夜深了,您早些睡吧。”

裴长川知他这是不想再说的意思,抿了抿唇,到底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跟裴行时说:“你也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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