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性感，现实很骨感。
素奥怎么也想不到，他还没有附身还魂成功就让人打回了原样。现在他的鬼力比上身前还要少，别说是报仇，他就是想害死一只小动物，也做不到。
他身上的鬼力只足够让他维持生前的样子，要是鬼力再缺失，他就真的是孤魂野鬼了。
明落尘听完娜娜的翻译，她冷笑地把脸转过一遍，“怪谁，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遇上我，没让你当场魂飞魄散已经是我仁慈了。”
钟雨有点难过，娜娜劝她，素奥一直被枷锁束缚着没法动弹，只能懊恼地看着钟雨这个小妹妹，可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他和生前一样，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你们等等，我找张纸过来。”明落尘中场喊停，她在房子里找白纸和笔，找到后先去厨房找两口吃的，才重新回到人和鬼面前。
“这是时间线，三年前素奥听清安的话给清和下药，清和病危，回国。清安在村子里化缘讲经，住进寺庙里。随后素奥女朋友流产，溺死在荷花池里。村子里有人生了罕见病，清安治好了村民的病。钟雨，娜娜先死还是素奥先死的？”
明落尘在纸上写写画画，遇到不清晰的地方，就问钟雨答案。
钟雨把两人的死亡时间记得很清楚，毕竟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喜欢的人。
她说到素奥的死期，又是一阵伤心，娜娜在旁边又急又气，对着素奥踹了一脚。
素奥叽里呱啦说着明落尘听不懂的话，但钟雨笑了，他把她哄笑的。
“娜娜发现了清安的秘密，出去治病，回来当天死亡。素奥是为什么死的，他不可能死后才知道事情是清安做的，所以他死之前发现了什么？”明落尘一点点用笔记录下来，思路很清晰。
素奥毕竟是寺庙里长大的孩子，他成年后搬出去住，可是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回寺庙帮忙。
他得了罕见病之后，也是让清安治好的。
沐佛节时，他回寺庙小住。那天忙完，夜里快十一点了，可他还没有给阿丽和孩子送花灯，于是他拿着做好的花灯去了荷花池那边。
他远远看到有人站在荷花池里，他吓一跳赶紧冲过去。
素奥站在岸边，才发现站在荷花池里的人是清安。他正要喊人，却看到清安从荷花池里拽出什么东西，像是一条莲藕。然后他看到清安低头，撕咬那截东西。
“这具尸体的味道不好。”
素奥听到清安的话，吓坏了。手一抖，花灯脱手而出砸在地上。
清安终于听到动静，转头，嘴里正在咀嚼几根手指，骨头咬断的声音清晰传进素奥的耳朵，“被你发现了啊，啧，我最近吃到的尸体味道都很糟糕，不过你女朋友和孩子的味道很香甜，我有点怀念他们的味道。”
素奥疯了，他想杀了清安，可最后死的人却是他。
他变成阴魂，亲眼目睹自己的尸体被清安泡进荷花池里。后来有一天晚上，清安吃掉了他的尸体。
那一晚他找到机会，逃离了寺庙，被路过的鬼差带进了阴间。
“可是他不甘心，他从下面回来化身厉鬼想要报仇。他肯定进不去寺庙，只能想到借身还魂的办法。我很好奇，借身还魂的办法是谁告诉素奥的，钟雨你问问。”
素奥先是一脸茫然，想了很久，最后才说出一个名字，阿泰法师。
得，这位也有份。
明落尘在纸上写下阿泰法师，娜娜还纠正了一个字。
阿泰法师告诉素奥借身还魂的办法，素奥盯上了严如雪，阿泰法师同时还利用钟雨家的买命钱买命。
隔天，她来了。
明落尘记到这里后停笔，剩下的不用记了，她亲身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
一切的源头是清安，他为什么活着，他能活着，是不是和他躺在棺材里，以及吃荷花池里的尸体有关。
罕见病由荷香引起，荷花池里肯定有秘密。
明落尘在纸上写下荷花池三个字，她决定吃过饭之后去寺庙里看看。
“我知道阿泰法师在哪里。”素奥突然想起来。
明落尘看向他，又转向钟雨，“我吃过饭之后去找阿泰法师，你留在这里，他们和我一起。”
“可是你不是不能和他们直接对话吗？”钟雨说。
这的确是个麻烦，明落尘心里无奈。
阴烟不是不能点第四根，可是吸多了对她不好，师父也严格要求她现阶段只能一天不过三，除非是特殊情况。
语言不通不算特殊情况，还是带人过去少一点麻烦，也省点烟。
明落尘不再多想，同意带上钟雨。
午饭过后，明落尘带着他们离开，前往素奥说的地方。
素奥事先没有说过要上山，明落尘等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轮椅上山成了小问题。
小问题很快解决，明落尘撕了两个小纸人出来，让它们帮忙抬轮椅。
娜娜和钟雨都很好奇地盯着小纸人看，小纸人干活干得起劲，一点都不在意她们的目光。倒是素奥偶尔瞅过来的一眼，它们会稍微停下。
“姐姐，它们是不是怕素奥哥？”钟雨察觉了几次后，忍不住问。
明落尘悠哉地走在旁边笑着回答，“不是怕，是想打他。”
小纸人们很配合地点头，果然还是主人最懂它们。
钟雨急急地说：“可是素奥哥是好人，姐姐你能不能让它们不要讨厌素奥哥？”
“它们是灵物，喜欢谁不喜欢谁全凭心情，我做不了主。”明落尘心想，它们实际上随她。要不是眼前素奥有用，单凭他找严如雪借身还魂的事，她就能弄死他。
钟雨还想为素奥辩解一番，娜娜拦住她，素奥也朝她摇了摇头。
上山的路很崎岖，尤其走到一半后，路上总会有些小陷阱。有捕猎小动物的，也有捕猎人和鬼的。
陷阱布置的手法都一样，明显是同一个人所为，明落尘想到了阿泰法师。
阿泰法师住在悬崖峭壁的山洞里，山洞很隐秘，如果不是素奥带着，明落尘未必会发现洞口。
他们一路挺折腾的，最后一小段路的时候，娜娜差点被陷阱抓住，还好明落尘拦了一下，不然娜娜直接魂飞魄散。
因为这个小插曲，娜娜不敢离开明落尘周围，几乎贴上明落尘。
明落尘很大方地让娜娜贴着，反正她和鬼差混了那么久都没事，更何况是一道阴魂。
阿泰法师在的山洞需要徒手攀岩过去，钟雨的轮椅有点碍事，明落尘让小纸人上身。
钟雨站起来的时候，她直接掉下了眼泪。
娜娜和素奥都在旁边劝，就连空出来的一个小纸人也在她肩膀上跳跃安慰，钟雨的情绪很快平稳下来，他们开始向山洞出发。
明落尘找准着力点，攀爬的速度很快。
十几分钟后，她跳进隐藏在一棵山壁树后面的山洞里，直接对上了洞口的一具干尸。
明落尘见到干尸没有害怕的表情，转头往外说了一声，让钟雨有心理准备。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钟雨见过干尸，而且是在她自己家里见到的。
干尸是阿泰法师背过去的，据说是某位法师的真身。
明落尘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开始打量山洞。
山洞不是很大，里面放置着日常用品，最里面的是一张席子。
席子前摆着一双拖鞋，明落尘意识到，阿泰法师其实就在洞里，只是他们还没有发现。
她背对着最里面的洞壁，开始研究这人能藏在哪里。
山洞里没有结界，所以人不是藏在结界里面。不过他的障眼法很厉害，她没能马上识破。回头如果能交流一下再好不过，取长补短。
“姐姐，阿泰法师不在这里。”钟雨也找遍了山洞，没见人，她走到明落尘面前说。
娜娜和素奥也是一样没发现阿泰法师，他们甚至走到了洞口，开始往外看。
“他就在洞里。”明落尘很肯定地说。
钟雨又看了一圈，“没有啊，这里藏不住人。”
“能藏。”明落尘拿出匕首，笑着说：“只要他是人，这一刀下去，应该能见血。”
她说完，拿起匕首对着旁边的洞壁狠狠扎去，碰上了硬邦邦的石头，人不在这里。
她开始一寸寸地在洞壁上扎，可洞壁上没有人，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了进洞时看到的干尸上。
不是障眼法，谁会想到阿泰法师会是一具干尸。
明落尘走到干尸面前，干尸是打坐姿势，她只好蹲下来。
“阿泰法师，您是活的还是死的，挨一刀子就能验明真身，不好意思了。”她说着举起匕首，作势扎进干尸的体内。
一直闭着眼睛，没有一丝生气的干尸突然睁开眼睛，并气呼呼地开口，“你这小女娃子，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有谁第一次见面会往人身上扎刀子的，而且你们这是擅闯民居。对了，你们还去过我的房子，真是的，就不能别找我吗？”
干尸说话，这下把钟雨给吓到了，她整个人贴着洞壁一脸惊恐。
娜娜也吓了一跳，但她想起自己已经死了，没什么好怕的。
素奥则看着干尸发了一下呆，然后他想起之前见过阿泰法师这个模样，“他是阿泰法师。”
明落尘翻白眼，这不是已经发现的事情吗？他的反射弧还真是长，难怪会被清安利用完就杀掉，人有点蠢，碍事，留着影响发挥，会有后患。
阿泰法师说的话是明落尘熟悉的语言，他们交流起来不用钟雨翻译。
“阿泰法师，您要不要换个样子？”明落尘倒是无所谓阿泰法师是什么样子，但能养眼一点是一点，干尸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丑。
“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只有夜里才能恢复原样。你这小女娃子，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快说，为什么非要找我不可？”阿泰法师说话时，干瘪的皮肤会一鼓一鼓，尤其他那双眼白很多的眼睛，圆鼓鼓地在皮肤上，怎么看都有点吓人。
明落尘没想到阿泰法师会分白天黑夜两种形态，可能是一见面，她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所以她很愿意心平气和地和这样的阿泰法师交谈。
明落尘席地而坐，和阿泰法师面对面，“我找您，是为了想知道您在清安的事情上，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不过有两件事我必须先弄清楚，您为什么会让素奥借身还魂？还有钟雨的买命钱又是怎么回事，您能解释一下吗？”
阿泰法师虽然是干尸状态，但是他能动。
他伸展了一下手臂，然后挠了下痒痒，才缓缓开口，“素奥要报仇，他进不去寺庙，只有借身还魂才可以。我告诉他办法，可他不愿意借村民的，我有什么办法？其实他借村民的身更好，因为他们到最后始终都要死的。”
“至于钟雨的买命钱，没错，我在上面动了点手脚，可是我都是为了她好。她其实一出生就是要死的命，是她阿婆求到我这里，用她最后的寿元换了钟雨的十几年命。”
阿泰法师把当年的事情随口提了一遍，“你阿婆算起来也是半个法师，不然也不能一次给你换个二十年的寿命。你阿婆对我有大恩，所以我答应过她，等你用完了她的二十年寿命，我再给你找个二十年的。怎么也让你陪着父母度过晚年，然后跟随父母一起下去。”
多年藏在心里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在当事人面前，阿泰法师说完，感觉体内的恶气少了一些。
钟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然后她似乎有些明白，“因为我的命本来就是我阿婆的，所以我能看得见娜娜和素奥哥，也能听到他们说话，是不是这样”
“是，所以你得了那个什么病也一直没死。不仅没死，还不受清安那老秃驴摄魂。他一直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可是他找不到是谁没死，因为这样他才迟迟没有对其它村民下手，他需要先找到你才行。”阿泰法师说。
阿泰法师因为钟雨阿婆的这层关系，他对钟雨的态度很好，说话的时候也特别的温柔。
“阿泰法师，冒昧问一句，您能不能对付清安？”明落尘问。
阿泰法师抖动身上的干皮，有些哗哗作响，“如果我能对付他，那么我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我和他对过手，这就是我的下场。”
明落尘发现，阿泰法师说起清安的时候，是真的带着讨厌和怒意。他对他们，是如沐清风的随和，明显当朋友对待。
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让她对阿泰法师很放心。
“我不怕告诉你，我这一脉修炼的法术能让人死而复生。清安能活着，就是我帮他的。但是我没想到他恩将仇报，居然对我们一脉世代生存的村子下手。都怪我当初瞎了眼，要是我再谨慎一些，也不至于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泰法师说到这里，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很多。但因为他现在是干尸的状态，所以明落尘是从语气上感觉到的苍老感。
“阿泰法师，您能不能把您和清安之间的事情说清楚？而且最好是长话短说，我们还要赶时间回去。我想天黑之前去寺庙里的荷花池看一眼，我认为那里藏着天大的秘密。”
“看不看都一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知道。”阿泰法师挥了挥干枯的手臂，“不过说之前，我要来根烟，你们不介意吧？”
没人没鬼介意他点烟，他征求完大家的意见后，指着一个角落，让明落尘去拿烟。
明落尘在他说的角落找到了烟，她亲自为他点上。
阿泰法师给了她一道欣赏的目光，“你这小女娃子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比起素奥要懂事得多了。他这小子，当时我带他回来这里逃避鬼差的追捕，他倒好，住在这里像个大爷一样，什么也不会做，就连点根烟都不懂，我真是要气死给他了。”
素奥被点名，他这才知道阿泰法师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
明落尘直勾勾地看着阿泰法师，他知道自己扯远了，赶紧言归正传。
“清安是七年前找到这里的，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们一脉的居住地，然后在这住的那个月，他天天去我家拜访。他是个会来事的，几番观察之下就摸清了我这个人的一点爱好。我这人喜欢的东西不多，但是这烟啊，是一天都不能离手。”
“他知道后，亲自给我做了点烟。我一见烟啊，就移不开眼睛。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悉了。”
“小女娃子，你没见过清安以前的模样吧。他的样貌好，待人彬彬有礼，而且关键是能投其所好，谁知道他会是那么个阴险卑鄙的东西。”
阿泰法师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我拿了他的烟，不好白拿，于是和他开始聊天。结果一聊起来，我们是相恨见晚，恨不得时间再长点。”
“一个月时间，真的是能让我们成为了忘年之交。他离开后，我常常惦记着他。后来六年前的某一天，有个年轻人找我，让我看看清安还有没有救，他愿意用他的寿命让清安活过来。”
“我看过清安后，说有救，不过他只能再活三年。”
清安能活三年，不是阿泰法师没本事，正因为他在法术上的造诣很高，所以他才能让死了三天的清安活过来。
清安活过来后，虽然知道只有三年的活命时间，但他一点怨气都没有，他对阿泰法师是感恩戴德的。
阿泰法师对清安的印象不错，所以在清安恢复的时候，他留着人在家里居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的日夜相处，更让阿泰法师对清安没有防备之心。
清安恢复如初后，他离开了村子。
三年前，清安回来，阿泰法师再次让他住进自己家。可这一回，他隐隐觉得清安的气息不对，可是他知道清安要死了，身上沾着死气是很正常的事，也就没多多在意。
阿泰法师意识到事情不对的那天，是清安身上沾染了某个因果而没有及时处理掉暴露的。他没有露出破绽，想观察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却被清安识破了意图，他们当场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