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让你费心了。”
“医者本分。”
“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可抛开医者这重身份，谁还不是个平凡人？医者二字，不是绑架你为人倾尽全力的工具，说到底，你还是心善。哪怕……你并不认识我，甚至不清楚我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可你还是愿意帮我一把。”
褚易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佟婳凝神盯着他，眼神晦暗，“所以呢，你是善是恶，是敌是友？”
“我……”
像是被佟婳问了一愣，褚易有些失神思量。
许久，他才勾唇笑了笑，淡淡的笑容，像是冰消雪融，春风和煦。
“是非善恶，全是别人眼里的评判，我也不确定，别人怎么想我，你怎么看我。我只知道，我……是她希望的样子。”
“她？”
“一个许多年前，我认识的最善良的人。”
褚易的目光温柔又悠远。
有那么一瞬，佟婳甚至觉得，他似乎在凭空看一个人，而那人似乎就在他眼前，近在咫尺。佟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隐隐感觉，那应该是褚易心上的柔软。
褚易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低头喝药。
常年服药的人，对苦药汤子都已经麻木了，一碗药，他很快就喝了个干净。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动作儒雅。
深吸了一口气，褚易缓缓躺回到床上，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珏来，递给佟婳，“我没什么可以感谢你的，这个给你。”
“不必了。”
“拿着吧。”
褚易又把玉珏往佟婳面前递了递。
“我一个将死之人，也不知道哪日就随风去了，留着这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意义。你拿着，好歹还能换二两银子，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有用。”
佟婳也不是矫情的人，见褚易这么说，她也没再拒绝。
佟婳接了玉珏瞧了瞧。
是羊脂玉，应该有许多年了，这玉珏上雕的，是半只穷奇图腾，雕工倒是精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会好好收着的，那你先歇着吧。”
“好。”
褚易轻轻的点了点头。
佟婳端着药碗出去，一直到临要出门的时候，才又听到褚易的声音，“我好像看到了镇北将军，他……对你好吗？”
佟婳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褚易。
她和褚易不过是陌生人，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谈论这种话题的地步。
而且，佟婳很确定，顾战骁只有刚回小院的时候，来看过褚易一次，而那时候，她还在给褚易施针，褚易处在昏迷状态中，他根本不可能见过顾战骁。
他现在提起顾战骁，只有一种可能——他一早就知道顾战骁在这。
佟婳眯着眼睛打量褚易，眼神中带着一抹凌厉。
褚易看到了，却不多在意。
他自顾自的继续。
“人这一辈子，其实挺难的。万事顺遂四个字说来轻巧，可能如意的，又有几人？知心人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出现了，一定要伸手抓住，要把幸福攥在手心里，要幸福……咳……咳咳咳……”
褚易连连咳嗽，气息凌乱，可自始至终，他脸上都带着笑。
佟婳说不出那种感觉。
但是，在听到褚易说，要把幸福攥在手心里的时候，她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她觉得，这一刻的褚易，虚无的像是一阵风。
要走，要散，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