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孩子都说他的身体没什么大事。
他自己的身体如何，他自己清楚。
真到这种时候，说不怕是假，但他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之前，没说完想跟亲朋好友、儿子儿孙说的话。
赵老的那双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瘦得皮包骨，傅笙低眸看着，鼻头蓦地一酸。
张了张嘴正想作答，赵书艺的声音插了进来。
“爷爷，不带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的吧，不让我们哭，您自己却要交代后事。”
赵嘉许知道妹妹的用意，佯装怂哒哒地附议，“就是就是。”
赵老爷子扭头瞪他们，“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不靠谱，我用得着让小笙照顾你们？你们这俩皮孩子，要是累着小笙，我进你们的梦里掐你们去。”
“爷爷就不能相信我们的能力？说不准我们非但不用小笙照顾，还能反照顾小笙呢。”
赵书艺一扬下巴，梗着脖子反驳赵老爷子的质疑。
赵嘉许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就是就是。”
赵老爷子翻了个白眼，直接捡起手边的枕头丢过去，“你们闭嘴！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在这瞎打岔！”
赵书艺和赵嘉许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收声。
他们开口，不过是不想让气氛发酵得太悲伤，并没有引火上身的打算。
被他们打岔，赵老爷子卸下交代后事的心。
打算等下次，等那俩不在，他再找小笙好好聊聊。
他转移话题问起别的事情。
无论赵老爷子问什么，傅笙都乖乖作答。
尽量做到能不撒谎就不撒谎。
一个小时后。
赵父赵母赶到医院。
他们风尘仆仆的，状态比傅笙差得多。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坐了长达十小时的普通民航客机，不像私人飞机那样空间大，束手束脚的休息不好。
见到赵父赵母推门进来，几个晚辈齐刷刷起身问好。
赵父赵母都是温柔性子，开口便让几个孩子回去休息。
赵书艺和赵嘉许不眠不休守了一晚，当即没跟父母客气。
傅笙同赵老爷子道别，跟着赵书艺一起离开。
“我先去停车场开车出来，对面路边见。”赵嘉许抬手拍拍妹妹的肩膀。
动作很轻。
赵书艺点点头，“行。”
赵嘉许没再说什么，快步往前走。
赵书艺看着赵嘉许的背影，突而开口，“笙宝，我昨晚突然发现，赵嘉许是个很合格的哥哥。”
昨晚，突发状况的时候，她和赵嘉许都在老宅。
看似统筹兼顾，雷厉风行下达命令的是她，实际上，等她坐到急救室外的长椅，有空回想才发现，很多她慌乱之下没想到的事情，赵嘉许帮她想到，并且补全了。
而且……她怕得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给她递纸巾的是赵嘉许，张开双手抱了抱她的也是赵嘉许。
外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赵嘉许不如她，觉得赵嘉许只会给她惹麻烦。
不是这样的。
哪怕他们一天能打三回，但在赵书艺内心最深处，依然坚定不移确信——
赵嘉许是个合格的兄长。
傅笙歪了歪头，“我倒是一直都觉得，嘉许是个好兄长。”
她有的时候羡慕极了好友，平常有哥哥陪着打闹，出事又有哥哥陪着想对策。
人比人气死人。
她家只有傅诗晴那个黑心的蠢货妹妹。
好在傅诗晴要在监狱待20年，不然迟早有一天她会被傅诗晴坑死。
赵书艺叹气，第N次承诺，“以后我要对他好点。”
傅笙笑笑。
也不打击好友此时此刻的积极性。
她们走到电梯，看见电梯口站的人有点多。
对视一眼，她们果断扭头往楼梯走。
走楼梯的人少。
她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能走到一楼。
比等电梯，在电梯里说话还不方便好。
“对了。”赵书艺挽过傅笙的手臂，“笙宝，我过几天有可能去趟民政局，领结婚证。”
傅笙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和向恒哥？”
“嗯哼，不然我还能和谁？”赵书艺语气轻快地反问。
还能和——
沈易。
傅笙将这个彼此皆心知肚明的答案咽回去，“为什么那么突然想结婚？”
赵书艺挠了挠脸侧，“爷爷从不逼我，但我明白的，他老人家最放心不下的事情无非就那几样。”
她眼神黯然，“一是我和赵嘉许的终身大事，二是笙宝你和向恒哥的终身大事。”
傅笙又是一怔。
赵书艺叹气，“爷爷和傅爷爷宋爷爷当了一辈子好友，我好几年前就听他念叨过，要是他走的时候，你跟向恒哥都结了婚就好了，他到下面能跟好友把酒言欢，庆祝他们最爱的孩子长大了，有家庭有爱人有事业，样样不缺。”
傅笙和宋向恒，现阶段有事业了，还差婚姻。
只差结个婚，在老人家眼里就能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