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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金玉其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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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李却坚决摇头否认,帮着马兰花辩驳:“不可能,按操作规程里的反应时间,这个都早已滴完了。”

我也认同,忘了身份,脱口而出:“如果冷冻效果好,后三分之一都可以不用滴加,直接缓慢地放下去都行。在老厂,我们都是这样干的,反应特好。”

“哦,原来你们擅自更改操作规程啊?”朱小宝瞪着我问:“你带的头?”

“我又没更改工艺,不照样做得最好?”在老厂,每出一批料,都有专人跟踪统计,每个操作工的奖金都来自于个人单批收率的高低。

而p1这个产品的收率,主要还是看这道滴加反应的好坏,所以,我们一般都会特别看重在这道工序操作的能人。

我也是在这道工序上开始升任班长的,我对反应釜中任何一种异常的反应现象都了如指掌。正如盛定海所说,这道工序不会爆炸,只会冲料。

再说,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从p1破坏性试验中得出会爆炸的最终上限,所以,究竟是在二十度还是在二十一度,或者在更高的温度上会冲料,谁也不敢去亲自在生产现场高试验。

20c只是工艺里规定的一个上限,我们若碰上意外看到温度快到二十度的时候,就提前加大量的水终止了反应,我从不会让冲料这种事情发生。

我坚信工艺规定里的温度,不是一次两次的试验就能随便得出的结果。尽管有时候我也会有再等等的念头,想看看工艺的规定温度是否准确,但都被怕死怕烧伤的恐惧感给阻止了,我不想作死。

不过,我天生好奇,也勇于自我创新,常常会在如何提高收率的问题上绞尽脑汁。后来,我就发现了这个我谁也没敢告诉的操作流程,就是滴加的数量完全不需要按规定的时间来均衡分配,我只要看看釜里的反应状况,就知道什么时候能直接放完,提前结束滴加。

这个节省下来的时间,我并不是用来搞搞试验、看看提前结束反应,是否有助于缩短整个产品的生产周期的,而是用来偷偷翻看压在操作记录本下自带的杂志或在废纸上练写字。

当其他人都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度计时,我所操作的单批物料早已进入保温状态。

保温反应相对平稳,时间也长,按规程规定要二十多个小时。事实上,根据我的经验,完全可以提前四五个小时结束保温反应。

我不但经常提前结束滴加,还经常提前几个小时加水结束保温。因为只有加过水了,这批料才算安然无恙,只等着去下一道压滤,然后送入烘房干燥。

我提前加好水,并不会马上通知下一道工序的人来接料压滤,那样,他们可能因为时间的问题而多压一批料。

压滤工序能拿到多少工资,并不是看上一道的收率高低,他们只计批数。而且,批数多了也没额外的奖金,那本是下一班人的规定任务。

因此,在没当班长的时候,我有的比别人多的时间可以翘着二郎腿,坐到操作台边优哉游哉地偷看杂志,随意涂鸦练字,尽量把握住公时私用,要把自己锻炼成一个越来越有文化的带班班长。

但我一直没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我觉得,对于化工工艺、生产操作上的规定,我们还是要抱有敬畏的心态比较好一些。我能这样干,只因为我心里有数,但我保证不了别人是不是也能安全地做到我这样的心里有数。万一出个什么想不到的状况,我会在责难逃。

另外的主要原因,就是在鼎盛老厂,我不想把我的手下也给带得像我这样机智过人,不然,我个人的收率就会被超越。

但到了顶山,我的职位不同于老厂,整个车间生产效益好坏的责任都落到我头上,我不能再有所隐藏。我希望每个班组的每个人都做得好好的,不用我伤脑筋去考评他们。

这也是身处的位置不同,看法和想法就会随之不同的常理。因此,环境能改变人,也能造就人的说法,我还是比较认同的。毕竟,能改变环境的人极少极少,而被环境改变掉的人,处处皆是。

朱小宝也没敢跟我理论,他附身把头埋到人孔盖的视孔镜上,看了良久,抬头说:“这批料收率不会很好,但能保证平稳地出料就算试产成功了,准备转下一批吧。”

“我建议,把下一批转到最远的那个反应釜去,”木子李说:“我怀疑这些转料的管道,会有多处堵塞的可能。”

“不会吧,”机修老杨说:“你们不都用水和溶剂试过了吗?”

“水和溶剂的浓度跟浓缩液不同,”我明白木子李的意思,暗地佩服她多长了个心眼。

因为合成反应釜里的料液明显少于总投料量。我们怀疑经过每个反应釜之后,挨着车间承重墙围了一圈的转料管里头,都会塞满浓缩液,真空根本拉不干净。

我对老杨说:“你去最远的那个反应釜打开转料阀,我到临近的一个去拉真空,看看通不通?”

“肯定通得了,这是真空气流哎。”老杨边嘟囔边摇摇摆摆地去了最远的12号釜那里,木子李早叫人开好了真空。

我去了最近的2号釜等真空压到位后,开好转料阀,也回到楼上趴到视孔镜上看釜内状况。果然,管道里的料液扑腾出两下坠入反应釜底后,就没再出来。而老杨那里,并没有通气。

我拿过木子李的铁棒,在转料管上敲了敲,声音闷闷的,一点回音也没有,我就心里有数地说:“这管道是满的,而且一敲就有个凹印,管壁明显很薄,貌似烂的差不多了。”

“不可能啊,这管道全是新的。”盛定海的脑子绝对好使,愣了几秒钟,就立马回过神说:“难不成是他们涂的新油漆?”

朱小宝不失时机地指出:“这就对了,第一药厂有专门的油漆工,把腐蚀破烂的设备打磨油漆的跟新的一样,不去敲打的话,凭手感是摸不出新旧的。我怀疑这些反应釜全是破烂货,夹套里全是腐蚀的铁锈渣滓,盐水没能灌满,只走通某一圈路径,所以,温度下不去。盛总哎,你和老林可能都上当了哦。”

朱小宝这一说,所有人都如梦方醒。立即想到在老厂的时候,也有过割破反应釜夹套取锈渣的经历。一台三千立升的反应釜,从夹套里能扒出两三车手推翻斗车的铁锈渣滓来。

这些被打磨的栩栩如新,漆色程亮的反应釜,全是腐蚀严重的烂铁。

我第一次完全领悟到了什么叫豆腐渣工程,以及受害民众对此类垃圾工程的痛恨程度。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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